京城西二環再往西兩公里,有個叫做甘家口的地方。
甘家口有一片小樓,三層的紅磚樓已經有些年代,爬山虎爬滿了墻面只露出淡綠色的木窗,墻面都有些斑駁。這些樓房大約是四五十年前,蘇聯援建的,當時被稱作所謂的“專家樓”。姚遠的家就在這里。
紅色磚樓前面,有一棵巨大的銀杏樹,銀杏樹葉已經漸漸變色了,金黃的樹葉飄下來撒了一地。姚遠手里拎著一個帆布包,站在樹下徘徊著,很久也沒有走進那樓門。
姚遠已經將近兩年沒有回這個家了。父母從西北調回來后不久,他就帶著妻子搬離了這里,住到了城市的北面。雖然就在同一個城市,但是卻從來沒有再沒有回來過。
天下最難調解的恐怕矛盾恐怕就是婆媳矛盾。而姚遠家的婆媳矛盾轉化成了父子矛盾,并且一下子爆發了,爆發的還很激烈。姚遠的口出不遜徹底激怒了父親,父親那本來就有些執拗的知識分子脾氣,哪里能容忍兒子這種態度,毫不客氣的將新婚的姚遠夫婦徹底趕出了家門。
小時候就住在這里,在奶奶的照顧下淘氣、長大。自從奶奶去世后,這里的三居室就剩下自己一個人。直到結婚后,這里也曾記錄了姚遠曾經的美滿幸福。只是如今站在這里感覺有些陌生,恍如隔年的樣子,不對,是隔了兩年!
就在珠峰大本營,姚遠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再回家時,父母早已去世。夢醒來后那種“子欲養、而親不再”的悔恨感,一直咬蝕著、燒灼著他的內心。也有些明白,之所以連日來感覺空落落的,恐怕對父母的惦記也是原因之一。
父母都已經退休,年歲已高。身邊不能沒人照顧,而自己因為點日常瑣事就大鬧一場,更過分的是幾乎兩年都不再回去,有些過份了。說是不懂事是輕的,完全就是混蛋。
家長里短的鬧點矛盾,家家戶戶都避免不了。而自己前妻那個激烈性子,跟自己母親的溫婉性格肯定是格格不入。自己在中間沒有起到緩沖作用,而是煩不勝煩耍著自己的脾氣。后來又是賭氣兩年沒回家,父親不說,母親的傷心可以想象。
再聯想到自己前些天在都蘭小城,做的那個異常真實的夢。在那個夢境里,自己后半輩子一事無成。當然不是說人必須要做出點事情才算是成功,如果能內心富足、平靜一生也是種境界。但是在那個夢境里,姚遠生活中的溜肩膀,不負責任的態度,導致自己對父母沒有盡到責任、對妻子家庭沒有盡到責任、自己的存在對周邊朋友、甚至社會更是毫無情義。
夢境里的那一生過得毫無意義,最后落得個孤獨終老。姚遠一直思索著為什么會做那樣一個夢,他從現實中自己以前的所作所為漸漸找到線索。也許這就是所謂的頓悟?
那肯定是上天對他的警示,讓他清醒過來。認識到再像以前那樣混日子,恐怕那個夢境就是會真的,真的會發生。以前的事情無法挽回,只有在以后的日子里要珍惜當下、珍惜自己的親人、朋友,才能活出個樣來。
在珠峰大本營的郵局,他不由自主的給自己的父母寄去了一張明信片,明信片上簡簡單單寫了幾行字:“爸媽,你們好,我在海拔5200米的珠峰大本營給你們請安。祝你們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可以想象父母接到這個明信片以后的欣喜,估計是第一時間父親就拿起電話給他打了過來。電話里的老父親聲音明顯蒼老了很多,沒有多說,只是叮囑他出門在外要注意安全,母親對他很是惦記,既然離婚了,回去后就干脆搬回家住。
是的,父親提到了他離婚的事情,并讓他搬回家住。自己離婚這件事情只有自己的兩個密友知道,一個是大狗,另一個是自己的發小、高中同學李堯。現在明白了,父母從來都在關心他的狀態,李堯不是個大嘴巴,肯定不會主動跟自己的父母提及此事,肯定是他們主動打聽的。
回去住就回去住。原來單位分配的福利房已經給了前妻。本來姚遠的打算是回去后在外面租個房子。現在看來搬回去住,陪陪父母才是正茬。離個婚不丟人,丟下年老的父母、再在外面租房子住才丟人。
在銀杏樹下腿都有些站木了,終于邁步走向自己的那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