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巷最深處三棵柳樹下的宅院門前,少女提起裙擺拾階而上,她正要抬手敲門,門扉輕動,乍然而開,露出一張俊美絕倫的少年的面龐。
少年眸中帶著驚喜,亦有幾分慶幸:“你……你來了。”
他若是早離開一刻,那就見不著她了,幸好。
時景聽了這話,以為對方是在專程等她,這就有點尷尬了……
她訕訕一笑:“不好意思啊,路公子,我只是偶然路過這里,臨時決定過來看看,我身上沒帶你的荷包,今日恐怕沒法還你銀子了。”
路星擇連忙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
錢財身外物,于他而言,就算坐擁金山銀山,也不過是個擺設。
何況他命不久矣,要那些俗物有什么意義?不過……是個借口而已,他并沒有催她還錢的意思。
時景笑笑:“我今日先過來看看,改日再還錢給你。”
她剛要抬腳進門,忽又想到了一個問題:“路公子是要出門嗎?”
路星擇搖頭:“沒。”
不是要出門,而是……回他住的地方……
自從那日任性地說出了司馬巷的地址后,他便連夜將這個百多年前的別院收拾了一番,假作是個臨時的住所。
他每日都會來這坐坐。
倒不是因為心里在期盼著什么,而是生怕她萬一真的找了來,若所見是個塵土飛揚的廢宅,怕她疑心他是個騙子。
他沒有騙她,只是有些事,她不曾問過罷了。
時景笑了起來:“那不請我進去坐坐?”
路星擇一愣,隨即忙道:“請!”
這是一所四合院,比起鄰里亭臺樓榭俱全的豪宅,這里簡直小得可憐。
大門上沒有掛匾,院子里除了一棵參天大樹外光禿禿的,什么也沒有。別說假山造景了,連個盆栽都無,但青石板路縫隙里的雜草倒是除得干干凈凈。
待進到屋子里,就更讓時景嗟嘆了:“路公子喜好斷舍離?”
路星擇眉頭微皺:“何為斷舍離?”
時景指了指除了必要的桌幾外,連個擺設都無的空屋子,嘆了一聲:“所謂的極簡風,又稱你的屋子空無一物。”
路公子這屋,就和前世有陣子流行的日式極簡風一樣,一個空蕩蕩的屋子里,幾乎啥都沒有,毫無生活氣息。
不過,倒跟路公子的氣質挺相符的。
她抬頭,好奇地望著他:“路公子為何在屋里也不脫下斗篷?”
這天雖然涼了,估摸著很快要入冬,可到底還不曾冷到這個地步。在外頭也就罷了,進了屋,路星擇身上的黑色斗篷也仍舊嚴嚴實實地裹著,從頭遮到眉毛,只露出眼睛以下的大半張臉。
路星擇默了默:“我近日身子不好。”
這也不算騙人。
自從命中注定的劫數將至,他的術法漸漸到了瓶頸,那日正要強行突破,卻不料撞見了那個渾身濕漉從華陽池水中爬起來的女人……
像他這般在漫長歲月中早就心如草木的人,也不知為何那日會突然心軟,生出要救她的想法。
他一邊突破,一邊強施雨術,讓她躲過了一劫。
那夜下了京都城近幾年來最大的一場雨,但他也遭了反噬吐血不止。這內傷,一直到今日都還不曾好。
“你身子不好?”
時景凝視著路星擇的臉龐,見他臉色確實有些異樣的蒼白,毫無血色,并不像是個健康的少年的模樣。
她不禁皺了皺眉:“有沒有瞧過大夫,大夫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