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該在那個時候,就跟隨自己所愛的人,共赴黃泉的。
但因為兄長的囑托,他如行尸走肉般地活到了現在。
而今心愿已了,他也是時候該與九泉之下的親人和愛人團聚了。
時景上前抱住了章桓:“章叔叔,這些年來,您雖然身在此處,但一直都有在關注著我對嗎?”
她柔聲說道:“我的處境,不必細說,我想章叔叔該都知道。我父母早逝,無有兄弟姐妹,親戚們對我多半都懷有利用之心。至于陛下,那更不必提。”
少女抬起頭來,一對如同星月的眼眸直愣愣地盯住了章桓:“章叔叔,這世間,您恐怕是唯一真心待我的長輩了!”
她認真地點了點頭:“小景,需要您!”
這懷抱太過溫暖,而這聲“需要”又如此懇切,讓章桓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人,之所以喪失活下去的意愿,是因為沒有期待,沒有希望,沒有值得他眷戀的事物,也沒有歸處。
但現在,他似乎又有了割舍不下的牽掛。
也不知過了多久,章桓終于平靜下來,他輕輕碰了碰時景的頭發,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好,既然小景還需要章叔叔,那我便為你留下來吧。”
二哥當年離開二嫂時,二嫂懷胎六月,尚未產子,他從未見過女兒一眼。
而他自己的孩子,一尸兩命,胎死腹中,也不曾見過日月星辰。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二哥都是一樣的可憐人。
但既然他活了下來,而小景也需要他,那么從此之后,他便要像個父親一樣將小景照顧好了,如此,將來見到二哥,也才好理直氣壯地說一聲“弟弟做到了!”
章桓喝了一聲:“長風。”
“在。”一位滿臉胡須的男子推門而入,“屬下在。”
章桓的目光幽深而遠長,他沉聲說道:“去知會一聲住持方丈,告訴他,我要下山了。”
……
慶陽郡主一夜未歸,回來時,是被男寵殷行打橫抱著進的郡主府。
瓶兒驅散湊上來交頭接耳看八卦的下人,厲聲喝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郡主和殷行小主昨夜出去賞月了,只是賞月而已,你們可不許瞎說八道!”
說罷,她昂首挺胸地跟著進了內院。
瓶兒一走,下人們就八卦得更厲害了。
“咱們郡主對這位殷行小主可當真不一樣啊!這么多年了,那可是唯一一位能住進郡主寢殿的小主。”
“是啊是啊,昨晚的月亮是圓,但賞到一夜未歸,那定然是氣氛太好,情難自禁的緣故……哎呀呀,年輕人真會玩!”
“對呀,本來殷行小主剛進府的時候,大家都挺不看好他的,他那張臉,及不上霧月小主萬分之一,連白棋和無憂兩位小主和他比,也是天上地下的區別。沒想到,竟是他得到了郡主的芳心。”
“你這話有些偏頗呢,殷行小主乍見之下,是有些……普通,可是他那是耐看的長相,最近見得多了,我覺得他風姿綽約,面貌也還算清俊呢!”
“你們在這里瞎議論什么?”
下人們回頭,看到一臉黑沉的柳霧月不知道何時正站在身后。
“沒……沒有。”話音剛落,下人們便慌忙作鳥獸散。
柳霧月站在院中,遙遙看到遠去的兩個相依相偎的身影,心中一片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