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還沒停,那宛如水波一樣折射出七彩斑斕顏色的橫波此刻還在與灰色天幕交纏,只是似乎離地面又遠了一些。
或者說,那光波更薄了一些。
忽然,三支泛著金光的靈力箭穿透一片雪幕,一只豪豬應聲倒地,許軼徒手抓住射來的黑白尖刺。
高無衣已經開始下一波撒放,“雪停的時候,就是我們出去的時候。”
眾人一怔,未及深思,便趕忙各自提了靈器面對沖過來的妖獸。
三天之后,天空中只是飄著極小的雪粒子,周圍的山脈之上皆是厚厚的積雪,地面之上冰雪混合著血水,又被獸和人踩得臟亂,顯得格外泥濘不堪。
這期間云觀也已經集合了四十三人,還有七人未能取得聯系。有些逃到附近的其他宗門之人也在云觀的應允之下在天一宗一群人一旁暫且駐扎。
由于任碧玲老是偷看自己,高無衣有些不適應,就算是被替換下來也不會多做什么動作,只是偶爾和許軼杜仲說兩句話,也沒有打坐修煉,只是闔目靜坐而已。
雖說帶了抹額,她還是有些謹慎。
就在她閉目養神之時,有人忽然喊了一聲,“你看這雪是不是停了?”
無衣立馬睜開眼睛,抬頭看向天空,心里猛然一沉。
光幕此刻真成了一片薄紗一般,被繃直了,淺透的冰藍色像極了那人的眼睛,只是,毫無厚度,輕飄飄地,連光線也不再四射,就好像那些剜進老皮的刀子已經如同冰雪一樣消融下去。
異像逐漸減淡,然后消散,甚至不比泡沫,逐漸淡薄下去,無聲無息。
世界又沒了光。
天色依舊陰沉沉的,像是積滿了萬年的灰。
只是空中出現了一道有些熟悉的大門,無衣聽到周圍人興奮的歡呼,雖是只有幾十個人的聲音,卻匯成了一道圍墻。他人在外,只有她在里面。
無衣如墜冰窟,站起身摘下身上的大氅,冰冷刺骨,甚至比在湖底還要冷一些,她的牙齒被凍得咯咯作響。
許軼興奮地拉著她往門那處御劍飛行。
無衣只是木木地跟著,直到飛到了門前,她才又回頭看了一眼。
世界上沒有人知道那一片美麗絢麗的光幕是由一只即將化龍的冰蛟獻祭而成,就像她從未存在過一樣。
沒有人知道為天下蒼生獻出生命的琳瑯,更沒有人記得獨獨為一個人祭出全部的靈玉,獨獨她一個人,從此刻起,將要獨自承受這場無聲又徒然的悲壯,像是滴水之刑,慢刀凌遲。
往往人類最大的痛苦,就是認識到自己的無能為力。
許軼終于察覺到了無衣的不對勁,他試探著問道,“無衣,你怎么了?都要出來了怎么還不開心?”
無衣回過頭,跟著他一同踏出界門,淡淡道,“無事。”
就在她要走出玄天境的一瞬間,耳畔似乎傳來一聲,“你沒有錯,我們都不后悔,希望你也不要。”
不知是否是恍惚的原因,那聲音又像冰凌又像暖玉,竟不知是誰的聲音。
無衣下意識回頭去看,那灰暗天空之中,似乎添了一絲幽藍,而那之中,一抹潤澤的熒光如同珠子一般嵌在了灰幕之中。
她的心驟然咚咚撞在胸口,四肢百骸似乎也流出一股生機暖流,再回頭已經到了界外。
十數輛靈艦懸停在空中,其中一甲板之上,通身蟹殼青色寬袖長袍的男子正好抬起頭來,含笑看著她,微微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