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兒,你沒有給我惹出什么麻煩吧?”盯著那面有懼色的青年,唐納德質問道。
“……是,是的,或許,是有那么一點小麻煩……”本不敢抬頭。
雖然咆哮守軍并未傳出任何消息,青鳥也遵守約定,沒有將大河獸出逃的事告訴任何人,身為此事的始作俑者,本卻開始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后怕;按理說,尼摩在發現那些食用油后,就應該大發雷霆,從此不再相信牙島的非官方供貨,那么他就能重新壟斷牙島至落日大橋一帶的貨源,掙個盆滿缽滿,甚至有希望討到那一筆百萬奧里希的“欠款”,還清他在西鏡欠下的賭債。
但他沒有料到,尼摩的部下從來不會直接驗貨:開封驗貨會導致蠟油凝固。作為代替,他們會檢測每一罐蠟油的質量。本對此一無所知,當他的手下告知他這一點時,本嚇得魂飛魄散,立即給尼摩寫了一封匿名信,希望有所挽回。但當他得知自己的一隊貨船被大蜉蝣襲擊,甚至有人員傷亡時,本心知肚明:封印被解開了,那驅散咆哮島霧氣、遏制大蜉蝣繁衍,以及最重要的——禁閉大河獸的封印被破壞了。
他不敢繼續隱瞞:如果他坐視不管,等到咆哮守軍抵達圣安澤,向議會揭發他的愚行,不只是他一人,整個牙島都將面臨被孤立的危險,他的叔叔不可能饒恕他,那個古板的叔叔會把他關在籠子里,送給國會審判。想到這些,本認為可行的方案只剩一種:負荊請罪。
當他解釋完前因后果,老獵人嘆了口氣,本瑟瑟發抖。
“你為什么會欠那么多錢?”唐納德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槍管,繼續擦拭著,仿佛品讀著他往昔當領主的歲月。那歲月苦澀而漫長,他本以為這歲月會最終傳給自己的兒子,可惜他勇武正直的兒子英年早逝,死在了沙勒曼黃金海岸的登陸戰中,死在了那個大名鼎鼎的蘭戈的軍中,死在奇蘇米手下。
“我和加農的絞架領主打賭,想將他的一批木材贏來,結果……”
“好了,不必多說了,當務之急是去罕德拉請一名專業的律師。”老獵人未曾抬頭,他撫摸著槍膛,對著那不爭氣的侄子講。
本喜出望外地抬起頭,“您是說,我趕在尼摩之前去圣安澤,撇清自己的責任……”
“是啊,”唐納德仍未抬頭,專心于調試那槍的槍栓:如果有老伙計看見他把一桿槍栓歪斜的火槍掛在壁爐上,一定會被嘲笑的,“你太年輕,遇到事都不會自己處理;發生這種事,就應該搶占先機才對,還用得著來問我嗎?”
“您說的是!那我現在就帶人去罕德拉!”
“快去,記得帶夠錢。”說完,唐納德抬頭,對上侄子欣喜的目光,看著他轉身,背對著自己,朝氣蓬勃、充滿希望地邁步走向門口。
槍響。
本直挺挺倒在地板上,他那生有雀斑的臉浸泡在血泊中,還掛著死前的笑意,只不過破碎而呆滯——他再也不會改變這笑容了;他的父母死在大河獸的屠城中,現在他亦為大河獸而死,這是何其諷刺,又是何其可悲。
他的技藝還是爐火純青,那不爭氣的侄兒未多受一點痛苦;“獵獸者”唐納德放下手中赤紅的獵槍,自言自語著,嘲笑著命運的不可捉摸。那苦不堪言的歲月,現在又回到他肩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