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歲爺,臣是當過洮岷兵備道和陜西布政的,素來知道陜西的苦瘠。要說這陜西有多苦呢?臣就一句話,大明天下,陜西最苦!”
正在和朱由檢說什么“陜西最苦”的,正是即將赴任陜西的畢自嚴。他現在正和朱由檢并轡而行,走在南下京師的途中。
朱由檢總算料理完了燕山、大寧的一大攤子事兒,在崇禎二年六月初三離了剛剛落成的大寧“土棱堡”,率領兩團騎兵和兩隊炮兵(12門3磅炮),踏上了南下之途。
靠這兩千多人……當然是足夠平定已經造反的西賊的。大炮一轟,騎兵一沖,奴賊都得潰,何況是西賊?
但是朱由檢也知道陜西的亂子是天災**共同推起來的,不是幾千精兵殺一陣就能平下去的。
不過他也不認同畢自嚴的說法,怎么會是陜西最苦呢?朱由檢心說:明明就是朕這個大明天子才是最苦的……雖然餓不著也凍不著,但是朕心里苦啊!上輩子為國為民操勞了十七年,最后落了個眾叛親離,還讓個逆子奪了大權。
而這輩子又來吃二茬苦,遭兩遍罪……而且這心里面啊,比上輩子更苦!
上輩子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身邊不是逆子就是逆賊,不是奸臣就是貪官!現在都知道了,能不苦嗎?
想到這里,朱由檢就扭頭看了一眼正策馬背槍走在邊上的李自成和李錦兩叔侄。
不知道自己有多壞的大明忠臣李自成也發現朱由檢陰郁的眼神了。
李自成心說:皇爺這是在生畢自嚴的氣?這個畢巡撫也是,怎么能和皇爺說老百姓苦呢?得說國泰民安啊!
“李自成,”朱由檢陰陽怪氣的就開口了,“你是陜西的,你說說看,陜人苦嗎?”
“這個……”李自成一下就給問的有點懵了。
當著畢自嚴的面,他也不能說陜西民豐地饒啊!這不是抽畢巡撫的老臉?
“當然苦啊!”李錦看李自成不言語,還以為這個叔叔不當家不知柴米貴,于是就接口道,“陜西一省養五鎮,天又旱,地又瘠,放眼望去,都是快干成沙子的黃土,風調雨順也大明不了幾斗糧食……現在卻旱成這樣,是不讓人活啊!”
那也不是朕的錯啊!朕又不管下雨!朱由檢陰森森看著李自成,“李自成,你在陜西的時候一定很苦吧?”
“還,還好,臣有個驛卒的差事,”李自成笑道,“總算餓不著的,就是沒個娘子。”
“若是沒了驛站的差事呢?”朱由檢笑吟吟問,“你又不會種地,可怎么活?是不是就要揭竿而起了?”
“啊,那是……”李自成說順了嘴,“是”字兒出口才發現不對,連忙改口道:“不不不……臣怎么可能反,臣最忠心了!臣就是活活餓死,也不可能造反啊!”
又欺君!朱由檢嘆了口氣,心想:朕就是太好騙了,上輩子才被你這個逆賊趕出北京城的!
看著朱由檢臉色不予,李錦連忙給他這個亂講話的叔叔圓場,“皇爺,額們叔侄就算當不上您的家丁,也當不了驛卒,也還是能活下去的......哪怕陜西連年旱災,額們叔侄也能講究著求活。而且皇爺是仁君,一定會免了額們陜人的皇糧和加派。”
李自成連連點頭,“對對,只要皇爺三年免糧,額們就能得活了!”
三年免糧?聽著怎么那么耳熟?是不是還要迎闖王?朱由檢眉頭大皺的時候,畢自嚴已經在搖頭了,“不行不行......不能免糧啊!”
為什么?朱由檢愣了愣,對畢自嚴道:“為何不能免?陜西一年才多少田稅?不過一百多萬石吧?朕從福王那里就得了280萬兩銀子,有這些銀子,就可以免陜西兩年皇糧了!”
“萬歲爺,”畢自嚴搖搖頭,“陜西本就沒有京邊錢糧,只有加派的遼餉20多萬兩銀子是解部的,崇禎三年開始就盡免了。而陜西一省百姓所納的錢糧,都是輸往榆林、甘肅、寧夏、臨洮、固原五鎮的民運糧。五鎮的民運糧是萬萬不能免去的!陜西大旱可不僅旱在各府各州,榆林、寧夏、臨洮、固原、甘肅五個軍鎮一樣天旱少雨啊!五個軍鎮有數十萬軍戶,額兵數目也不算少......而本地的軍屯又不足數,且連年受旱,如果沒有陜西的民運糧接濟,五鎮邊軍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