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放在桌子上的穿戴式美甲只剩下兩個了。那個人怎么想的,難道留下這兩個是為了慰問我嗎?簡直赤裸裸地挑釁。
我的桌子上什么都有,廢紙,零星的硬幣,就是在這種凌亂中美甲片才足矣被我輕易翻找到。它們本就在那些落灰又破舊的垃圾堆中脫穎而出,閃爍著粉紅色的光芒,像一片片櫻花瓣。可惜顏把桌面重新打掃整理,桌面變成了在日光下暴露無遺的沙灘,而它們看起來像奄奄一息的魚兒在翻肚。
他把廢紙和美甲一視同仁,都歸為毫無用處占位置的破爛,扔進了垃圾桶。
我有些氣憤,但是只好忍氣吞聲。因為我太清楚爭吵的后果是什么了,總之我占不到上風,不如避免。
我沉默地擰開門,燥熱的風順勢吹來,卷進一張廢紙。關門地力度比以前大了些。伴隨著沉悶的一聲碰,里面的人開始咒罵:你有病吧。發什么神經。
外面烈日炎炎。蟬聒噪地鳴,像是個罵街的怨婦。聽起來心里卻莫名很舒暢,我多想這樣淋漓酣暢地發泄一番。
迎面走來一對小情侶,公眾場合摟摟抱抱成何體統。我咬牙切齒地望著他們,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怒火還沒熄滅,一個人慌張地撞了上來,我不耐煩地爆了句粗口。揉了揉頭,微微作痛。
我們抬頭,都愣在原地。是平。
我高中時期喜歡過的人。
他不好意思地說真抱歉。
我頓時怒氣全散。可他沒有噓寒問暖的意思,目不轉睛地看前方,毫不猶豫地離開。
我追上去,抓住他的手。幾年了,他都不打算表態嗎。
你為什么一聲不吭地離開了。聲音有點喑啞。我沒有打算糾纏,只是心有不甘希望得到一個確切的回答。
他斜睨,甩了甩了手臂意示我松開。輕嗤一聲,不留情面地說,不然呢?你以為我喜歡你。語氣里完全沒有了剛才的歉意。
就這樣我直勾勾盯著他遠走的背影,愛恨交織在心頭。
我掏出耳機塞緊耳朵,把聲音調到了最大聲。滋啦滋啦的雜音炸得頭皮發麻。耳朵里沒有一刻松懈,外界的紛擾就與我無關緊要了。
路上形色匆匆,我在川流不息的人流里突兀的停住腳步。仿佛站成了一座雕塑。
捕捉不到任何熟悉的訊號了。我垂眸,在高樓巨大的陰影里。
相識的第一秒。你看起來沒休息好,平說。我笑笑,眸子里無精打采。我很清楚現在的狀態,面色枯黃,皮膚干燥得像裂開的地表,眼底青紫。沒事,習慣了。
少熬夜,容易內分泌失調。他說,他在人群中一眼就把目光鎖定在我身上了,與周圍打扮精致的人格格不入。
謝謝,我喜歡這樣。或許在別人看來他太冒失了。可我認為他的話是一種夸獎,至少我與眾不同了,不然就被隨波逐流淹沒。
我就是個不愛收拾的人。我直言不諱。而平,這個衣衫平整的男生,外表不用特別光潔亮麗,卻看起來很令人賞心悅目。身上還散發著淡淡的清香,那種感覺像夏季午后的一陣雨,一種貪戀的涼爽。
我站在他身邊竟一刻無地自容起來,自己哪像朝氣蓬勃的中學生啊。
一種遙不可及的距離橫隔在我和平之間,注定了我們必須分道揚鑣。
而那時我只察覺到自己有些不相襯,眼皮沒征兆的跳了跳。
你應該覺得我很邋遢吧?他笑笑,好像發自內心,沒有啊,你是獨特的,你自己不是也說了嗎。
我有點心虛,卻平靜地點點頭。
我徹底對他淪陷了。
我說,我喜歡你。在短信上。此時我們已經不在同一所學校了。
他說,好啊,我們在一起吧。
我對任何人都守口如瓶,從不提及自己和平之間的關系。卻常常在心底竊喜。晚風一陣陣撲在我身上,像帶來了遠方的消息般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