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芷溪的病根兒,便從這個時候落下來了,在她最虛弱的時候,丈夫心里沒她,娘家人不管她,雖是太傅之女,而她的命運依舊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依舊風雨飄零。
好不容易捱到別院,腹部的宮縮陣痛已讓她痛不欲生,羊水直接破了出來,身下頓時一片狼藉,她想大叫,卻發現呼吸都變得困難,窒息的感覺涌上來,讓她幾乎要昏厥,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昏過去,因為她若昏過去了,嬰兒會缺氧,而無法主動使力的姜芷溪,也無法為嬰兒離開產道提供動力。
這在沒有剖宮產的古代,根本就是一尸兩命的結局。
所以,即使千難萬難,姜芷溪還是強迫自己保持冷靜,咬牙使得自己清醒,她不敢咬舌頭,怕咬破舌頭,在梁婆婆的好心指導下分出精力大口大口的呼吸。
梁婆婆說,不要學著其他產婦大叫,那只會浪費你的力氣,使你在分娩的后半段喪失力氣,也容易讓嬰兒氧氣不足而窒息,所以,哪怕再痛,千難萬難,都要呼吸,大口大口的呼吸,并在每次陣痛的最痛時用力,因為那時,也是宮縮在擠壓著將嬰兒排出的過程。
“嗚……好。”姜芷溪顫抖著配合梁婆婆的指揮,她臉色煞白,全身顫栗,汗水流到了嘴巴里,真咸啊。
初產婦的分娩全程一般能有五個時辰,這五個時辰因為一陣陣的疼痛而無比漫長,姜芷溪幾次在脫力昏迷的邊緣,她甚至想過去死,也不要生了,可最終還是堅持了下來,一直到她聽到那陣代表著新生的啼哭。
那聲啼哭并不洪亮,哭起來簡直像小貓叫一樣,早產的孩子也比一般的孩子小了一圈,身體和四肢和一般的小孩一樣是粉色,但手腳卻略略的發青,這是先天不足的表現,呼吸也不規則,顯然是因為缺氧而憋很了。
這孱弱得彷佛隨時會死去的女嬰,卻和她頑強的母親一樣,即使再虛弱,也在努力活下去,哭聲微弱嘶啞,惹人心疼,卻一刻也不曾停歇的展示著自己作為生命正切切實實的存在著!
而且,這個女嬰,有著一雙極為不俗的眼睛!
那時一雙怎樣的眼睛啊,水波蕩漾,明亮無暇,又有著彷佛能洞穿世間一切的迷霧的靈慧,迸射著朝氣璀璨的光,天上星月也不過如此。
這雙眼睛正好奇的打量著這個不好不壞的世界,眨巴眨巴,靈動可愛,任誰看了都忍不住心頭一軟,哪怕是即將將這女嬰送走的梁婆婆。
但是,想到容金蘭許諾的好處,梁婆婆還是在姜芷溪昏倒后,將這女嬰換成了事先準備好的死嬰。
幼小的慕璃,在條件并不好的別院偏房出生了,這里條件并不好,至少比不上相府或者是主房的環境,更加做不到現代產房的無菌,沒因落后的醫療環境而導致被感染已成萬幸,卻還是被迫包在一塊成色并不好的布料里送走了,連母親的初乳都沒喝上,就被人連夜安排,送到鄉下去了,剛剛出生的她,蜷縮著四肢,在黑乎乎的布包里左看看右瞧瞧,她還并不知道,這個世界里,在未來,等待她的會是什么。
布料粗糙不起眼,將嬰兒的皮膚磨得紅紅的,也不夠保暖,卻剛好能夠因為破敗而不被人注意的送到距離她母親最遠的地方。
那里,是容金蘭的鄉下老家,一個貧窮的、極度重男輕女的荒蕪鄉村。
她被送到一雙滿是老繭的粗手里,被白水粗粥喂大的小慕璃永遠瘦瘦小小的樣子,三歲了,別的孩子都會滿地走了,而她卻因為營養不良,而站立不穩,大大的腦袋壓在干癟幼小的身體上,令人又是心疼又是害怕。
四五歲時,剛會走就被打罵著要求掃地蒸煮,照顧“家”里的弟弟和其他姊妹,話還不會說,一雙小手就滿是干活的血泡,方滿五歲,若不是相府有人突然要來接她走,她可能已經被二兩銀子賣給鄰村的老漢作童養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