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望見楊劭亦轉過頭回望向她所在的方向,于萬千人海中獨獨找到她。
四目相對,深深凝視,他的嘴唇翕動,戀戀不舍,又將右手握成拳頭,在自己左胸前心房處輕敲了兩下,方才轉過頭決然而去。
只他們倆知道,那個地方,縫了一個十多年前她給他做的小小香囊。
她曾以為他早就弄丟了,直到昨夜她為他擦拭出征的盔甲,才發現了這個秘密。
锃亮的鎧甲之下,粗亂的針線把那個小小的鴛鴦香囊縫在心口的位置,布料已經被磨的殘破,一看便已在那兒很多年。予芙看到之后震驚不已,捧著去問他,楊劭卻紅了耳根,半晌方低聲告訴她,十年里每每出征向死而生,物在人在,物毀人亡,只有帶在身邊他才能覺得安心。
回想那些她還陪在他身邊的美好舊時光,抱著終有一日能與她重逢的夙愿,才能支撐起信念,讓他在暗無天日的絕望中,繼續浴血奮戰。
予芙聞言抱著他淚如雨下,楊劭忙摟過她在懷里溫柔輕晃,低聲哄起來。他告訴她其實那時候他也不甚畏死,怕的是下了一城又一城,卻還是找不到她。
可是如今,他再也不用怕了。
“你我二人,既能失散重逢,終成連理,那便是上天也不忍讓我們分開。”
他把她抱到床上,低頭獻上一個綿長的吻,難舍難分,噬骨悱惻。
“這一次,我會格外惜命,一點兒傷也不受。等我一打贏,就立刻去徐州找你,好不好?”
“好。”
“我不愿讓探子跟著你,所以你得常常給我寫信。徐淮兩地自有信使往來,如果你怕直接遞給我,擾了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就寄給趙云青,他收到便會第一時間轉呈給我,好不好?”
“好。”
“我會時時不忘念你,一有機會就給你寫信。你不要累著,不準傷著,處處小心謹慎不要冒險,好不好?”
“好。”
“予芙,吾妻。”
顧予芙望著楊劭離去的背影,回想起離別前的那一夜,高昂頭顱卻任自己流下清淚。
待那背影遠得再也看不見了,最終才別過頭去,隨著燕山衛人馬,踏上北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