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襄兒回過神來,笑容滿面地掩了書,“王嬤嬤,今天又有家書么?您可真是好福氣,總有家人時時刻刻惦記著。”
“哎呦,杜小主,您可真是折煞老奴了,多半是我那小孫子又淘氣了,兒子媳婦找我訴苦呢!”看似抱怨,王嬤嬤臉上卻是藏不住的喜悅,條條皺紋綻開,滿眼期待地拿出書信遞給杜襄兒。
杜襄兒恭維幾句“王嬤嬤您就是有兒孫滿堂的好福氣”,就著油燈,輕車熟路打開了信封。
自她穿越到這里,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個月。兩個月的時間,杜襄兒通過種種途徑了解北燕的語言文字,好在高中語文學得還算扎實,讀文章基本不成問題,又根據幽磐所為數不多的書籍熟悉了北燕的燕體書寫。
秉承著“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傳統愚昧教育,宮里大多數人仍是目不識丁的狀態。見她能夠識文斷字,張王兩位嬤嬤及趙錢孫李周吳六位室友便時而對她施些小恩小惠,拜托她幫忙讀寫家書。
原也是熟能生巧的目的,杜襄兒每次便都應承下來,久而久之,長明的燈油火石、批量的筆墨信紙、話本典籍堆了不少,塞滿了她狹窄的柜子,倒是讓她頗感意外。
事實證明,知識,就是力量。
“……今日娘在宮中是否康健?兒子一切安好,菱菱近期愛食酸梅,又嘔吐不止,前去瞧了郎中,才知道肚子里又有您的乖孫兒了!”
“好,好!”王嬤嬤的笑容更燦爛了些:“乖孫兒我可不缺,就盼著來個孫女,瞧瞧小時候的菱菱有多水靈!”
杜襄兒附和著笑笑,將信遞還至王嬤嬤手中。
王嬤嬤嘴上念叨著,滿面春風地離開了屋子。
說起來也是惹人羨慕,王嬤嬤的兒子鄒路自小在京郊的博觀書院念書,據說一表人才,性情極好,在書院亦有學富五車之名。然而堅持不肯娶妻,是遠近聞名的鐵桿單身漢。
直到四年前,二十一歲的鄒路中了解元,第一件事便是回家拜托母親王嬤嬤求娶書院同窗湛飛白的表妹夏菱菱,說是自己從十歲那年,便對六歲的菱菱一見傾心,嚴格意義上,也算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湛飛白是當朝宰輔湛晟的幼子,素來體弱多病,讀書習字也只能用“平平“二字形容。由于悲慘的病秧子體質,十天里有八天,不是在看郎中,就是在看郎中的路上,因而不得不修身養性,深居簡出。母親夏氏雖是湛晟的第二任填房,夏家兄長也只是博觀書院的山長,但當年也是十里紅妝,明媒正娶,抬舉整個夏家雞犬升天。
有了湛家這層關系,夏菱菱自小便是個天真爛漫的性子,人也生得鐘靈毓秀,格外討人喜愛。年方及笄,說親的人就踏破了夏家的門楣。哪知夏菱菱在幼年尚且不通情愛之時,一顆芳心便系在了鄒路身上。一對小兒女心心相印,互相暗戀了近十年,最后還是鄒路率先捅破了這層窗戶紙,成功讓整個博觀書院的吃瓜群眾化身檸檬精。
鄒父曾官至翰林學士,無奈天妒英才,英年早逝。鄒家日常開支,多半是王嬤嬤在宮中的俸祿支撐,最多只能算小康之家。鄒路雖然爭氣,卻也無法在短期之內,將滿腹的經世致用變現成白花花的銀錢。
門不當戶不對,加上夏家的百般刁難,當年的鄒路為了迎娶夏菱菱,當真是費了好一番力氣,終于抱得美人歸的。當然,其中大概少不了湛飛白明里暗里的穿針引線。
如今,鄒氏夫婦舉案齊眉琴瑟和鳴,小日子過得幸福美滿,有個可愛的兒子,甚至還有二胎了,婆婆還這般通情達理重女輕男,你就說氣人不氣人?
萬年單身狗杜襄兒日常羨慕嫉妒恨,別人的愛情故事,叫童話,而自己的愛情故事,估計——得等到神話了。
盡管自己目前身在冷宮,夢想還是要有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