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樣的,這正是我要說的,”奎爾道,“機甲為大眾帶來娛樂、促使生產便利,保衛家國安全,是一門實用類高技術要求的學科。”
他指著課件,講解著機甲學的基礎常識,最后總結道:“因此,對比工程學類,機甲學類的研究更加復雜、精細,且涉獵面更廣更深。這也是為什么機甲學類的畢業證可以選擇工程學類的專業,但工程學類的畢業證卻無法選擇機甲學類的專業。”
“教授,機甲學多了會掉毛或者禿頭嗎?”一個有著毛茸茸身子的熊人學生問。
奎爾摸了摸他淡墨綠色的短發,道:“關于這一點,我應該沒有什么參考價值。也許你可以問問你的工程學類教授?”
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工程學類教授是一個剛到中年就遭遇禿頂危機的可憐人,休息時間見到他時,他總是拿著生發按摩儀揉著沒剩幾根毛的頭頂。
一時間大家歡樂無比。
奎爾的課總是講得專業又生動,雖然機甲學確實很難,但還沒有什么人抵觸這門課。北六一深刻見識到了奎爾在學生中的人格魅力。
同時,學校給她帶來的困擾愈發多了起來。
首當其沖的是,習慣了走到哪學到哪,不停地更換學習環境轉換心情的北六一,被固定在了一張桌子的范圍內。不能隨意走動,不能隨時隨地把讀的內容朗讀出聲,連去衛生間都要憋著到課間,或是請示教授。
其次,每天留著固定的作業,根本沒有變通可能。比方說,此前的她對于學會的知識點,只是稍加鞏固,從不會刻意刷題重復已會的知識,反而會把那些時間騰出來學習自己薄弱的部分。
但由于固定的作業,需要她把已經學會了的東西大量重復鞏固,而且是不止一次兩次,而是每一天。也不止一科兩科,而是好幾科。
這導致她要么沒有足夠的時間搞懂自己薄弱的部分,要么第二天睡眠不足,在課上打瞌睡。
最后——小團體。有些學生總是會拉幫結派地擠占其他學生的機會和資源。
比如她和南希看中了某個小組研究項目,那些小團體如果也看中了,會出動好幾個人去搶資格,最后搶到的幾率是非常大的。又比如說,食堂和自習室的座位,總有那么好幾桌子是約定俗成的團體專用座,任何人都不能坐。
這就是群體生活。北六一很難適應群體生活,就像培育所里一樣——她在培育所時,因為性格沉悶不合群,曾經被培育所的小團體打過,頭磕到桌角,差點當場涼涼。
最后,因為她是個女孩,那個小團體被教訓了,罰了整整半年的勞動補償。在那個環境險惡的地球,女孩是人類重要的繁殖資源。
異國他鄉,社交障礙,學業繁重,生活差異——北六一從未感受到如此沉重的壓力,一股腦地全部堆在自己身上,像是要把她壓垮。
像很多被生活折磨得痛苦不堪的人一樣,沒人知道自己為什么會感到壓力,為什么會害怕,為什么會焦慮,為什么會……
為什么會難以適應這看似沒什么大災大難和波折險阻的平凡生活。
一點一滴細小的煩惱和焦慮,像一根一根不斷重疊著的稻草,總是在努力積累,以在未來達到一個壓垮駱駝的重量。
這節機甲課,北六一像往常一樣早早到了教室。她喜歡機甲課,因為在奎爾身上有種令她安心的感覺,能暫時安撫她的焦慮。
她看到自己的桌子上有一個古老的信件。這種信件在科技誕生之后便很少出現了,多數時候也是藝術作品中的靈感和浪漫。
她略帶疑惑地伸出手,拿起那封信。
那一瞬間,她忽然感覺周圍的視線,都移到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