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然后我就和門主一起帶大哥二哥回來了。平章王送我們出了燕地,本來還有些門中余部跟著,后來門主把他們全留下了,就我和門主二人一同回來的。”
賀西霖講完,發現自己的臉上已經有了淚。他隨手拿起酒灌了好幾大口,仿佛這樣能掩飾自己的眼淚一樣。
林鶴之很久很久都沒有說話,仿佛已經代入了賀西霖的悲傷。
“大哥,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你們是因為這樣的事才來巴蜀的。我是不是不應該跟來啊,我一路鬧鬧騰騰的,我……”林鶴之吞吞吐吐地說。
“胡說什么呀。若不是你,我這一路還真的不一定能撐下來。”賀西霖快速地抹掉眼淚,“我天天都做噩夢,天天魂不附體一樣。我和門主一天一天一句話都不說話……這些都是在你來了以后才改觀的。”
“我這沒心沒肺的,倒是給門主和大哥解悶了。”林鶴之苦笑了一下。
“明天門主應該會給大哥二哥入殮的。”賀西霖抬頭看向天空,“我出來的時候,門主房中的燈就是亮著的,靜悄悄的一聲都沒有,門主今夜應該比我還要難熬。”
“大哥剛說過,門主是最器重何信大哥的。”林鶴之嘆了口氣,“沒有什么比白發人送黑發人更難受的了,更何況是一連失去很多個。”
“門主真的很喜歡孩子。他也一直以他的孩子們為驕傲。”賀西霖也跟著嘆了口氣,“我都不知道門主在平章王殿下那看到大哥的時候是什么樣子。只知道后來他一直沒哭,但是就覺得他渾身每一根頭發都在悲痛,聲音都是冷冰冰的……你看到的現在的門主,其實和以前的門主完全不是一個樣子。哥哥們出事了之后,他真的就是那幾天一下子老了許多許多。”
林鶴之沒有說話,一只手輕輕抹掉了流下的淚,一只手輕輕拍了拍賀西霖的肩。
“我回成都之后就更覺得這一切都是一場噩夢,以前我們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好像根本沒過去多久。后來,先是何蝶小妹妹生病走了,然后是門主夫人生病走了,再后來是二哥,是大哥,這個家就這么散了……你叫我大哥的時候我總有點恍惚,總覺得是何信大哥還在。”
“那我不叫了,我叫你弟弟得了,省得勾起你傷心。”林鶴之想逗賀西霖笑。
賀西霖知道林鶴之想逗他開心,便順勢苦笑了一下。
“哥,你剛才說門主是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那何家三哥……”林鶴之突然想起什么,問道。
“三哥原本是一直和大哥都在燕州的,但是戰俘都說只看到了大哥一個人,身邊并沒有三哥,拿畫像給他們辨認,他們都說沒有見過有這樣一位將軍和大哥一起。”
“這么說,何三哥還有可能還活著?”林鶴之急忙問。
“不知道。不知道他是在激戰中殉身尸體無從辨認,還是僥幸逃脫了。門主留那些人在燕州,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尋找三哥的下落。”賀西霖說。
“還有一部分原因呢?”
“你不覺得這一仗打得極其蹊蹺嗎?”賀西霖的眉頭皺緊了,“忠慈門和北虜交了近百年的手,他們任何一次都沒有這一次來勢如此兇猛,而且打法也和以前大不相同。北虜生在草原,都是糧食不足了才會跑到中原來搶,所以他們只是一陣的攻勢比較猛,后面就因為輜重跟不上就慢慢退掉了。自從太祖朝時忠慈門把北虜從中原盡數趕回草原之后,他們就一直是這樣的態勢,從沒有過一年連續不斷的戰事。這次他們不但糧草極其充足,而且每攻一座城就會換一個最合適的攻法,就好像,有人在暗處指揮他們一樣。”
“你是說忠慈門之中有內鬼?”林鶴之也跟著緊張起來。
“有可能。不管怎么說,這都根本不僅僅是一場北虜南伐,這其中必定是有人作怪。”賀西霖的神情異常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