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力有余者減免寬剩,民力不足者調濟國帑,則諸事可為,上下可安也。”
癸酉,詔:“諸路坊郭第五等以上,及單丁、女戶、寺觀第三等以上,舊納免役錢并與減放五分,馀皆全放,仍自元祐二年始。”
“仍行雇役,作立預算,許支州縣所余寬剩錢糧。”
“有不足者,轉運司奏戶部立項請款。”
“命祥定役法畢仲游重制條例具聞。”
安石相公的免役法,總算是保住了!
……
翰林是機要之地,學士下班后皆要落鎖,稱之為鎖院。
朝廷多事,制撰紛冗,蘇軾一入館,就陷入了文章地獄。
此外還有不少請托和朝廷委派的任務,如大佬富弼、司馬光、王安石的行狀、墓志、神道碑之類,或撰文,或作書,不計其數。
司馬光的墓志銘是范鎮所寫,其中引用了蘇軾的《司馬文正公行狀》,卻牽扯上了王安石,有“在昔熙寧,陽九數終,謂天不足畏,謂民不足從,謂祖宗不足法,即裒頑鞠兇”語。
范鎮是提攜蘇家人的老前輩,與蘇軾蘇轍交情深厚,又同為蜀人,蘇軾一貫尊稱其為“范二丈”。
范鎮寫完墓志銘,托蘇軾書法,蘇軾辭謝道:“二丈之文,軾不當辭,但恐一寫之后,三家俱受禍也。”
蘇油聽說后,也給范鎮寫信:“三不足者,為司馬十二丈舉試策題,實非荊公所言。油昔在京中,知先帝相與詰答甚詳。”
“公名臣碩儒,時望之重,文章可不盡實哉?乞刪此句,庶幾不入后世譏口,而子瞻亦必不辭也。”
范鎮得書搖頭,對門客說道:“明潤穩稱倒也慣常,難得子瞻有此長進。”
于是笑著刪去墓志銘中“三不足”之句,再命蘇軾書寫。
所幸今日事情不多,蘇軾從館中出來,活動了一下僵直的身子,從袖中取出一對兒核桃,在手上揉搓起來。
士大夫天天執筆很久,有閑暇便需要放松一下手部肌肉,這是蘇油帶到這個時空的法門,現在大宋士林當中,也漸漸流行起盤核桃搓珠子來。
打掃的老軍見到蘇軾,收起掃帚站到一邊:“學士辛苦,今日倒是散館得早。”
蘇軾笑道:“你也辛苦,今日惡客沒來?”
老軍笑道:“吃了幾日素,估摸著老實了。”
兩人打的啞謎是關于韓宗儒的。
韓宗儒是韓維的長子,也是個喜歡作怪的吃貨,在陜西的時候,姚麟喜歡韓維的書法,韓宗儒就常常偷自家老爹的字跡,然后跑去找姚麟換羊肉,一貼能換數十斤。
到了京中,這娃就把主意打到了蘇軾身上,韓維那邊和翰林院常有公文往來,需要翰林學士作敕。
每到蘇軾當直,韓宗儒就一日數簡送到院中,然后命送信的人不要走,立庭下督索甚急。
如果蘇軾說需要等一等,送信的人就要蘇軾寫字條,他好拿回去答復。
幾次之后蘇軾也覺得奇怪,一日閑談就和蘇油說起這事兒。
陜西那幫將領的癖好典故蘇油清楚得很,一打聽韓維的秘書還是長子韓宗儒,便知道這娃老毛病又犯了,笑得打跌,將故事講給了蘇軾聽。
下一次當直的時候,韓宗儒果然又派人來,還是大喊大叫要回復,蘇軾又好氣又好笑:“傳語本官,今日斷屠!”
讓看守學士館的老軍將送信人叉了出去。
蘇軾也是個沒架子的,和老軍正戲說耍笑間,卻見一名殿使過來,后邊還跟著一個挑擔的小兵,面無表情:“陛下有召,命學士今日值夜。”
蘇軾叫一聲苦:“我已經散館了,正準備回家吃晚飯呢。”
殿使還是面無表情:“陛下已經考慮到了,特賜食饌,并法酒宮燭,學士接著吧。”
靠,這什么情況?
絕對是有大事兒,蘇軾也不敢問,只好乖乖謝恩,讓老軍接了擔子,回到館內。
老軍將擔子打開,取出里邊的酒食,一邊布案一邊嘖嘖連聲:“門子守院也有二十年了,這番榮遇卻也沒見哪位學士得過。”
蘇軾心中卻是忐忑,揮手道:“先下去吧,這是有大事兒,我得靜靜心。”
老軍去了,沒一會兒又回來了,手里多了四封詞頭:“剛剛鎖院了,卻原來是有苦活,學士今夜怕是睡不成哩。”
原來就是有四篇文章要寫而已,難怪太皇太后送酒送肉,還點名自己來值夜,的確是換做誰來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