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這事兒就足以說明皇帝對大臣的監控是嚴密的,大臣當晚在閨室里的詞作,次日一早就會出現在皇帝案頭。
然而韓縝本身是這種機制的最大受益人,以前一直以為皇恩深厚榮耀備至,如今卻以為身受監督意有不平,這就是事情沒變,心態卻出了問題。
響鼓不用重錘,都是成了精的人,韓縝自然明白畢仲游巧諫的真意,對他的提醒也不由得大為感激。
不多一陣忠叔回來了:“老卒房里沒多,管事房里也沒少。”
黃世成才松了一口氣,卻聽忠叔又道:“不過管事相好馨倌兒的房梁上,卻是多出來一些東西。”
黃世成頓時心魄俱喪,癱軟在了廳中。
忠叔沒有看爛泥般的黃世成,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畢仲游:“提刑好安排,這是要置我韓家于死地嗎?”
畢仲游坦然道:“那東西干系重大,我也不知道韓府有忠叔這等人物,又不愿沖突相府,故而只有設計安排。”
“不過我之設計,也只是要拿到忠叔手上的幾件東西而已。”
“現在事情還未出府,而仲游是否有要害韓家之意,想必忠叔自己,心里其實已有斷定。”
忠叔這才將幾本書冊擺到案上:“這是什么東西,我卻也看不明白。”
畢仲游將之打開來翻看了一遍:“就是它了,太原府常平倉使黃圖祿,祈州通判華中佑,陽武寨知寨史文韜,內外勾結,侵吞國庫,走私遼國的往來賬目!”
韓縝大驚失色:“公叔開不得玩笑!”
畢仲游呵呵輕笑:“那仲游便將其中勾當解說一番,所言真假,請忠叔和韓公自行評斷。”
說完翻開賬冊,從第一頁開始解讀起來。
幾處地方資財流轉,包括一些白手套間的資金往來,畢仲游早已經爛熟于胸,每一道會計條目,在畢仲游嘴里,便是一樁貪污案件的完整始末。
一本賬冊還未讀完,韓縝已經知道畢仲游所言當是實情,勃然大怒,須發皆張,舉起酒壺就朝黃世成砸了過去:“汝叔侄欲覆我宗族耶!”
畢仲游制止了韓縝:“這還只是黃圖祿一人所為,他的作用是盜平國庫,庇護走私通道;而華史二人所為,更是罪惡盈天!”
說完對韓縝拱手:“相公安榮致仕,深居簡出,三人雖府上舊客,然年深日遠,早無恩義。”
“容黃世成在府上,也是相公寬仁,不意卻為小人所陷。”
“小人意欲狐假虎威,令朝廷投鼠忌器,其心狡險深刻,固非君子所能防。”
“既然忠叔是老刑名,仲游相求,借府上能人一用。”
這話雖然說得委婉,但是意思很明白,就是讓韓縝積極主動參與其中,成為有功人員,并借此脫身。
順便也有讓忠叔監督自己意思。
捋著胡須細細尋思一陣,韓縝終于道:“忠叔是河東路刑名祖宗,我便借與公叔,此案須得辦成鐵案,還有史文韜萬不能逃脫,明白嗎?”
鐵案的意思,不是要將三人的罪狀辦得鐵板釘釘,而是要將韓家與此案無關的情狀辦得鐵板釘釘。
畢仲游當然明白,拱手道:“有忠叔相助,相公盡管放心。”
韓縝咬了咬牙,轉身入內室又取出一枚印璽:“這是奉寧軍節度印信,如有緩急,公叔自相度之,老夫這就合門自拘,全家老小性命,此番就交到公叔手上了。”
畢仲游對韓縝的當機立斷不禁大為佩服,也不客氣,將印璽收過交給忠叔,又對韓縝長施一禮:“相公放心,仲游必定奉公行法,只以國事為重,絕不廣事牽連。”
“太皇太后已下密旨與呂御史,許調用檢察司士卒,史文韜,他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