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名聲由此刷滿,不過數年間,繼升東監直講、知諫院、翰林學士,與歐陽修、宋祁共修《新唐書》,成為史學大佬,與司馬光成了親密戰友。
其后請仁宗立太子,前后上書十幾道;宋神宗想任司馬光樞密副使,王安石任宰相是,范鎮連上五道奏章,明確反對變法。
反對李定任命時,還和蘇頌一起罷官。
罷官后,范鎮樂得玩起老本行,除了歷史,音樂是他另一個研究方向。
致仕之后,更是潛心于此,有了蘇油提供的商周古代樂器,范鎮終于制定出了準確的黍尺,并且研發出多項基于物理學發現的音樂工具,如律尺,龠名、升斗、豆區、躪斛等,最后定準黃鐘。
蘇油的十二平均律其實只解決了音律的升降問題,其后和司馬光一起,根據周代太簇之鐘推算黃鐘,算是一項可喜的進展。
而隨著商周考古不斷地取得新發現,各種古代樂器的不斷出土,范鎮經過對比,發現因為周人的鑄造技術不夠精密,之前靠太簇孤鐘確立的黃鐘律,其實也有些偏高了。
經過重新考證和計算,范鎮在臨終之前,終于完成了這項大業,定出了華夏最正統的“黃鐘大呂”,臨終嘆息道:“此去必屈司馬十二于地下也。”
范鎮與司馬光兩人,從年輕時就是好朋友。
司馬光的夫人是原禮部尚書張存的三女。婚后司馬光常常不進臥室休息,獨身在書房里過夜,頭枕警枕睡覺。
范鎮上門來訪,夫人便告狀,說司馬君實丟自己獨守空房。
兩人的關系,好到夫人都敢投訴自家夫君不跟自己同房的程度。
兩人議論如出一口,而且約定生則之為作傳,死則之為作銘。
后來兩人也都實現了自己的諾言,司馬光生前為范鎮作銘,范鎮為司馬光死后作傳。
但是在學術方面,兩人卻從來都是據理力爭絲毫不讓。
關于朝廷樂律度尺的法令,范鎮和司馬光反復討論詰難,光書信往返就達數萬言,從在秘閣和臺諫任職時,一直爭到了司馬光去世。
遇到有意見不同的時候,兩人就靠下棋來決勝負,司馬光一把也沒有贏過。
司馬光留守在西京洛陽的時候。范鎮去看他,只帶了自己的后輩范祖禹,去幫司馬光修《資治通鑒》;帶了《布衾銘》,司馬光告訴司馬康自己死后就蓋這個;還帶了八篇樂論,大家繼續抬杠。
那一次獨樂園會,是蘇油第一次見到這位老人,但是范鎮對蘇家的大恩,早起于蘇軾蘇轍考禮部試的時候,當時錄取二蘇的閱卷官,就是范鎮、歐陽修、梅堯臣。
之后范鎮推舉蘇軾為諫官,可惜蘇洵去世,蘇軾丁憂。
謝景溫污蔑二蘇利用回京官船販賣私鹽,范鎮力為辯白。
熙寧十年,蘇軾自密州返京,被阻止于京外,改任徐州。
范鎮讓大蘇就寄住于自己在城東郊外的園子里,整整呆了兩個多月。
烏臺詩案,范鎮雖然已經致仕,依然上書力救三蘇,被連累罰銅二十斤。
十二平均律在朝廷得用,標志著理工之學開始影響禮制與政治,成為顯學。
而這重要的一步,也得力于趙忭、范鎮和司馬光的大力推崇。
因此蘇家人上下,對范鎮都異常感恩,皆稱“二丈”而不敢名。
范鎮胸襟開闊,洞察力極強,在政壇上一貫有高處著眼,大處著力的作風。
其奏章上疏論政,反對冗官,要求軍政、行政、財政三個系統亟須通氣協調,不要互不相知,各行其是;
特別要求賞民養民,增強國力,方能有效抵御外侮。
否則“臣恐異日之憂,不在四夷,而在冗兵與窮民也!”
即便到了千年以后,歷史學家們評論宋代政治得失,多言“三冗”,即冗官、冗軍、冗政,卻空以為大宋繁華,很少從積貧積弱、貧富差距這個角度思考,曾不如千年前一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