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正夫拱手:“敢聞劉相所言?”
高滔滔將那封信的錄稿交給劉正夫:“這是劉摯給邢恕的信件錄稿,上面有‘為國自愛,以俟休復’語。鄭雍、楊畏以為‘復子明辟’之復,謂摯勸恕俟它日復辟也。”
劉正夫奏道:“太皇太后刷新元祐,本先帝初意,此事天人共知,朝野稱頌,前后相乘,又何來‘復辟’一說?”
“故‘為國自愛,以俟休復’的復,乃明心凈性,以待起復之復也。”
“正所謂‘來說是非者,端是是非人’,此鄭雍、楊畏之邪意,他們的內心深處,以為太皇太后之政,乃先帝革新之反復,方可聯想及此。”
“如果說子輩交往,就是朝臣溝通,那當年司徒容臣與黃裳、王仲煜、邢居、韓粹彥、韓嘉彥、蘇邁、蘇遲共入可貞堂,砥礪揣摩,次年皆中,其溝通之甚,不更倍于今日?”
“以鄭雍、楊畏之議,則司徒也是與呂惠卿、王珪、邢恕、韓琦溝通結黨的小人?”
黃裳是呂惠卿表親,王仲煜是王珪的兒子,邢居是邢恕的兒子,韓粹彥、韓嘉彥是韓琦的兒子,都是蘇油一把火德論奶出來的進士。
這份功德,可比簡單的子侄交游重得多了。
高滔滔對邢恕挑撥祖孫關系恨之入骨,一見有大臣溝通邢恕的奏章就不由得大怒,這下回過味道來了。
鄭雍、楊畏在偷偷設局,誆哄自己!
最后劉正夫說道:“司徒創立宰相離任制度,即是為了限制朋黨,如今劉摯才做了一年的副相,如何就能結黨了?這速度也未免快得太不合理了吧?”
“就算結成黨羽,三四年后自當去相,這些所謂“黨羽”又能如何呢?”
“劉摯的過錯,在于呂相找他共議吏額的時候,故作清高,或者說故意回避,都堂合議之制的敗壞,也有劉相的原因。”
“如今朝廷的癥結,在于蘇公去后,范王二公高潔自守,提前出外。”
“繼任者威望不足,又因為經驗欠缺,處事出了瑕疵,這才導致朝議紛紛。”
“但是木已成舟,朝廷要得清凈,也就只能就事論事。既要讓呂劉二相承擔后果,又要讓他們保住位置。”
“否則繼任之人,資望比二者更加不足,還要大亂。”
“至于其余心懷叵測,造構朋黨,企圖渾水摸魚之輩,太皇太后應該下旨嚴責,庶幾清明可期,朝事可望。”
“朝臣們或者并非皆是大公無私之輩,就更要用良好的制度來約束他們。太皇太后也應該下旨嚴申各省,謹遵制度。”
“以呂馬蘇范四相之能,尚且虛懷若谷,廣采議論,唯恐一事之失。劉呂二公輕棄之,未足一年,風波便起,此正可知四相先見之明也!”
“此四相的深計,乃為皇宋萬世根基而立,太皇太后當勇為獨斷,掐滅毀敗制度的苗頭!”
高滔滔說道:“劉卿且去,老身再計較。”
待到劉正夫告退,高滔滔問一邊的趙煦:“官家,此人如何?”
趙煦乖乖說道:“我覺得劉卿所言,皆在情理。”
高滔滔說道:“不枉老身高看他,此人當是官家十年之后的宰相。”
“還有蘇轍,此次吏額之設,如早從其議,斷不至此。”
趙煦說道:“相比之下,劉正夫更勝一籌,他維護制度之說,算是找到了這場方波的病根。”
高滔滔喜道:“官家真是聰明。”
說完又嘆息:“之前司徒密奏鄭雍、楊畏當置于太學、禮部,太常之清要,當是意有所指,只是我祖孫二人都沒能明白,現在看來,真是洞察燭照。”
趙煦心里嘀咕其實我早就明白,是祖母不明白而已,卻乖乖拱手:“鄭雍、楊畏皆是王叔舉薦,還望太皇太后給王叔稍存些體面,不要逐之京外。”
高滔滔又看似無意地問道:“司徒近日有何議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