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匠人眼尖:“是的是的,副尺之上第六個刻度,與主尺上一個刻度幾近重合。”
蘇油笑道:“這位大叔說得對,這個刻度所示,便是厘數,這塊木頭的寬度,便是一寸五分六厘!”
轟——工坊里頓時人聲涌動,這是所有人第一次見識到能夠精準到厘級的尺子!
眾人歡呼聲里,老匠人確是滿臉疑惑:“小先生,這是什么道理?”
蘇油說道:“這個涉及到算術,我把這個問題叫做追差。大家算術加減都會吧?”
眾人都點頭如搗蒜,這個都會。
蘇油說道:“都會就好辦了,來我們看圖。”
之后蘇油便開始講解游標卡尺的原理,一番解釋下來,蘇油總結道:“看,我們假設卡尺現在所卡寬度是一寸三分九厘,一點一點計算過來,在副尺上第九個點的位置,它與主尺的這個刻度間的距離差正好為零,差被追上了。”
“利用這個特性,我們便可以將厘這個單位放大到副尺的刻度之上,得到精確的厘數。”
一群工匠不由佩服得五體投地,能把東西做出來是一回事兒,能把道理講透,那是另一回事兒。
這說明小先生可不是瞎蒙的,道理一聽大家都明白,可要靠自己憑空想象,那絕對是打破腦袋也不可能得到這么精巧的解決辦法。
等等,小先生好像才五歲?那自己這一大把年紀,豈不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老工頭對蘇油作了個深揖道:“有了這把尺子,我眉山書坊,呵呵呵,打今天起,可要力壓杭州建陽一頭了,先生當受老頭一拜。”
蘇油趕緊搖手道:“不敢不敢,您是長者,可萬萬行不得。”
兩人正在客套間,就聽身后一聲輕咳,一轉頭,正是程文應來了。
程文應見到蘇油和八娘混在一群工匠里邊,先是微微一皺眉,不過沒說什么,只對老工頭說道:“老于,在內院便聽得工坊這邊喧嘩,規矩不要了?”
老工頭趕緊拱手:“恭賀東家,大喜啊,小先生發明了一件了不得的物事!”
程文應問道:“是何等物事,讓你們如此驚訝?”
老工頭將尺子交給程文應:“東家你看,這是可以測量到厘級的神尺!”
程文應大驚失色:“如何可能?”
等到老工頭將尺子展示了一遍后,程文應也覺得這尺子的設計原理簡單之極,可偏偏這心思靈巧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不由得對蘇油上下打量。
蘇油對程文應拱手道:“姻伯,其實這尺子還大有改進之處……”
程文應一把拉住蘇油的手腕,一手抓著游標卡尺:“賢侄同我進內院細談。”
連八娘都不顧了,八娘抿嘴一笑,乖乖地從后邊跟了上來。
進入內院,蘇油對程文應說道:“姻伯,這卡尺……”
程文應嘆氣道:“賢侄啊,我朝首重進士高等,其次制策。至于其余諸雜科,對別人是晉身之階,可對你……賢侄天縱聰明,當以詩書為重,萬不可以明算為進身之道,這是自誤啊。”
蘇油對程文應的印象越來越好,起身施禮道:“小侄理會得,這些就是尋常瞎想的雜學,不當事體的,等到開蒙,會以經學為業。”
程文應這才松了口氣:“這就好,這就好……剛剛聽你說,此物還有大用?”
蘇油將八娘所想之事同程文應說了一番,程文應嘆息道:“八娘,一家人,本不該如此隔閡,有事情還是該告知翁婿的,或者告訴我也行嘛。”
八娘聽后禁不住眼睛一紅,連忙低頭賠禮。
蘇油趕緊陪笑道:“姻伯休怪八娘,程家高門大戶,八娘也是怕人說她輕薄胡行,想要事功完成之后再告知你們,現在說開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