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油怕石薇面子薄,趕緊轉移話題:“堂哥,這回來就趕上大朝會,沒經歷過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蘇洵說道:“按理你應該是大朝會后,先去中樞述職,然后再去審官院待選,之后再得授職吧?”
說著說著自己先怒了:“你都做到運判了還弄不清楚這些?反倒來問我?!真是豈有此理!”
蘇油趕緊賠笑道:“這不是被轟出去然后又被拎回來的嗎?這里頭的彎彎繞都沒有過過手,就跟提線木偶一般。”
蘇洵也在琢磨:“你在夔州做的好大事體,朝廷不會看不到的,這樣,我給你介紹個人,你去找他打聽打聽。”
蘇油問道:“誰?”
蘇洵說道:“說起來,這位也算是我們的宗親,是福建蘆山堂的那一支。你該叫宗兄才對——蘇頌,蘇子容。”
“蘆山堂那一支男少女多,得虧你這位宗兄侍奉供養的周道,大家融洽無間,富相公稱他為‘古之君子’。”
蘇油問道:“如何問他就可以?”
蘇洵說道:“他呀,從皇佑五年任館閣校勘開始;到后來大理寺丞,同知太常禮院;到后來集賢校理、校正醫書官;再到后來太常博士。小十年間,一直就在館閣太常寺和圖書典籍打轉,剛換了一個開封府界提點諸縣鎮公事的差遣,轉眼又升為修起居注了。”
這就是當了十年圖書管理員,轉眼就要發達。
蘇油便對蘇小妹說道:“看吧,也有當官不挪窩的,這宗兄打考上進士后就沒出過開封府。”
蘇小妹“切”了一聲:“還不是不得自在,不過集賢校理是個好職務。”
蘇油說道:“那就沒毛病了,太常寺冷板凳坐十年,換我也把朝廷典章翻爛了。”
蘇洵笑道:“你這嘴啊!還是他先來找我的,說是《圖經本草》二十一卷已然完成,現在需要編印,這部書里有大量的圖畫,聽說你精擅此道,想找你詢問。”
蘇油笑道:“那太好了,明日我便登門拜訪,再帶上兩瓶永春露。”
蘇洵說道:“別,那你連門都進不了。你這宗兄,平生不受苞苴,只有一位學生,每年會帶一罐雙井水給他。”
蘇油停下筷子,一臉的肉疼:“水倒是也有,子午道上鐵門關背過來的,就是有些舍不得……罷了罷了,明天我也給他帶罐水去就是。”
吃過飯,石薇要走,騎上大黃馬,不許蘇油相送,一夾馬腹去了。
蘇油戀戀不舍地看著石薇嬌俏的背影:“好嫉妒……”
張麒莫名其妙:“你嫉妒姑奶奶啥?”
蘇油癡癡地說道:“你不懂,我是嫉妒那馬……”
次日一早,蘇油騎上拳毛赤,前去蘇頌家中。
蘇頌在仁宗朝一直不顯山不露水,如今新皇登極變成修起居注,這是和知制誥一樣的地位,屬于皇帝身邊最信任的有能力的紅人。
不過早先沒人來舔他,如今別人想舔,他也不給別人機會了。
甩鞍下馬,蘇油捧著罐子,對老門子說道:“眉山蘇油,蒙宗兄相召來見,煩請通報。”
小蘇探花如今也算是汴京名人,汴京的民間分析家早將他的履歷翻了個遍,從五歲出山到十五治夔,說得就跟一路看著蘇油長大的一樣。
老門子上下打量著蘇油,就抱著一個破陶罐,想來也不會是什么好東西,笑道:“小少爺來了,都不用門子通稟,你進去吧。”
進入門內,是一處小院子,冷冷清清,旁邊一間書房,書柜一直高到屋頂,一間屋子里除了書還是書。
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正在伏案抄寫。
中年人抬頭,見到是蘇油:“宗弟來了?”
蘇油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呃,兄長,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中年人就是蘇頌,微微一笑:“冰纊牽風沉碧澈,柔枝照影送徐徊。”
蘇油這才恍然:“對對對,賞花宴上我們見過的。”
說完又覺得好奇:“宗兄,當時你寫的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