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油翻著白眼:“馮老漢你得意個啥?你自己還欠著一屁股的債呢!”
馮老漢這才滿臉討好:“小官人你說你說。”
蘇油這才說道:“是這樣,州府鼓勵大家墾地種苜蓿,如今渭州兵荒過后,逃散的,被抓的,充鄉勇征戊的,人丟了不少,這地就荒了。”
“這樣不是辦法,州府決定,今年的地,只要你種,地上的產出那就是你的!”
“大家手上估計也沒有多少種子,沒關系,官府給你們找來了商家,大家可以幫他們種!”
“麥子趕不及,我們種苜蓿。商家提供種子,每種十畝地,商家給五頭羊羔作為酬勞。然后兩畝地上的草料用來養這五頭羊羔,剩下八畝地的草料歸商家所有。這事情大家看看做得做不得?”
還有這樣的好事兒?馮老漢的兒子先忍不住發話了:“那我家一百二十畝地都種上草,那官府送我家六十頭羊羔?”
蘇油說道:“對,不過不是官府給你們,而是商家給你們。還有二十四畝地上的草料歸你們,剩下的九十六畝地草料歸商家。”
馮老漢有些不敢相信:“這……這是真的?不對不對,商家的草料在我家地里,那是不是商家的牲畜也要我們代養?家財萬貫,帶毛不算。小官人那幾匹馬都是好馬,傷了一匹也賠不起啊……”
蘇油說道:“想多了,商家的牲畜,自有商家自建牧場,聘請專人料理。”
“把草料當莊稼種,羊的養法也有些不同,要建通風擋雨的畜棚,畜棚前還有運動場……總之這是南邊夷人的法子,不是蕃人那種野生野長的養法。”
“你們只需四畝場地,便可養得百十來頭,再加十來畝草料地,就足夠了。剩下的,便是將商家們的草料地料理得當,家中丁口多的,種點黍米,高粱,怎么都比去給蕃人種地要強。”
馮老漢有些興奮又有些擔憂:“小官人,那這朝廷的租稅?”
蘇油說道:“這租稅的事情,言之尚早,你都窮得蹲班房了,我還能拿你怎么著?”
“而且今年渭州城的搞法,與以往有所不同,肯定不能交糧食,因此半年后再說吧。”
“我只向你們保證,朝廷租稅,不會比大戰之前繁重,陜西歷年來因兵事增加的橫賦,一應免除!”
這下所有人都坐不住了,全都站了起來:“小官人你說的是真的?”“那西夏人打來怎么辦?”“聽說陜西要三丁刺一勇,是不是真的?”“對呀小官人給我們這么多好處,別是在這里等著我們吧……”
蘇油也在碾子上站了起來:“大家都安靜!之前朝廷的確有動議,要在陜西三丁刺一勇。但是也有大臣為大家伙兒力爭。派我來渭州的意思,就是給大家免了!”
“朝廷體恤陜西百姓艱苦,寧愿從蜀中調兵,前來幫大家伙兒抵擋西夏蠻子!”
“他們中有些是夷人,但是是會說漢話的夷人!囤安軍和控鶴軍,奔波三千里,人家既然如此耿直,那咱陜西爺們,就不能不地道!”
“誰要是拿他們當外人看,那就是自毀門戶!自掘墳墓!到時候就別對朝廷三丁刺一勇再有怨言!”
“打戰的事情歸他們!種地的事情歸你們!種好地,養好羊,就是對大宋的報效!”
“幾十年仗下來,家家都窮得底掉;家家窮得底掉,朝廷就收不上賦稅;朝廷收不上賦稅,就沒錢買馬,造軍器,練兵,修寨堡;沒錢弄這些,就直娘賊的干不過西夏人!”
“所以這根子,還在你們身上,只有你們先吃得飽了,交得上錢糧了,朝廷才有底氣跟西夏人干!”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該出錢的要出錢,該出力的要出力,該流血的,就要流血!只有這樣,再能扛過艱疲的國勢,等到轉機到來的那天!”
“看看和我同來的那位老者,這是我從蜀中特意請來的地理專家!老人家為了大伙兒,放著蜀中的清福不享,來這里給大家修整水渠!”
“我懇請大家,再堅持一下,給我充分的信任和一定的時間。很快大家就會知道,我蘇明潤,一向只干實事,不說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