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氈也圓滑,呵呵一笑算是揭過:“給太守介紹,這位是我手下大將,青宜結鬼章;這位是我童年玩伴,溫溪心。”
蘇油與兩人見過,也跟董氈介紹:“這位是從西藏來的大和尚,吉多堅贊。去過印度,佛法高深。大和尚有個夙愿,想去西域傳法,我跟他說渭州就挺好的,他卻說一定要去敦煌看看。”
吉多堅贊對董氈施禮:“和尚見過贊普之子,河湟上空的雄鷹。”
董氈喜好佛法,合什說道:“吉多大和尚之名,我在青唐也曾聽得,今日得見,甚是欣喜。”
那邊已經布置好了,蘇油請眾人入座。
大家一起談了一陣佛法,董氈對吉多堅贊更加仰慕,說道:“如今無論大宋還是唃氏,跟西夏都是仇敵,大師要從宋國和青唐入夏,怕是有些阻礙。不如去青唐做客,順便給我父親祈福,母親也是好佛虔誠的。”
蘇油擺著手:“那你一會兒就將他帶走,我就當沒見到過。一天到晚琢磨著偷越邊境,這不是給我找麻煩嗎?”
吉多堅贊卻也不惱,笑呵呵地說道:“感謝益西威舍多日款待,感謝你贈與我的佛寶。如今見到我的族人,實在是欣喜。如果益西威舍不怪罪,和尚也想去青唐看看,為贊普祈福。”
蘇油說道:“那馬你可不能帶走,那是我家薇兒今后的嫁妝!”
董氈對溫溪心使了眼色,溫溪心拱手道:“益西威舍,要馬還不容易,你給吉多大師的佛寶價值多少,我們便賠你同等價值的馬就是了。”
蘇油微微一笑,懶得跟土包子炫富:“佛寶無價,我對大師敬重,也不在嘴上。我們是多年的交情,開玩笑慣了的。”
董氈微微有些吃驚:“以太守的年紀,怎么可能?”
吉多堅贊笑道:“益西威舍所言是真的,眉山接二林,二林接湔氐。和尚便是湔氐人。”
“湔氐在數千年前的西周就已經定名,那里是西夏人的祖塬。”
“同樣的,那里也是六谷部吐蕃的發祥之地。”
溫溪心和青宜結鬼章都是六谷部吐蕃人,不由得大為好奇。
吉多堅贊侃侃而談:“唐末吐蕃分裂之時,本部義軍號稱‘邦金洛’,靠近漢地的義軍則自稱‘溫末’。”
“溫末后來主要分為兩支,一支被劍南節度使高駢招募,首領魯褥月率所部進駐靠近眉山二林的沫水,協防南詔,另一支則由首領折逋葛支率領,遷徙到河西各州。”
“河西的這一支,后來大部居住在涼州城外的六座山谷里,這就是‘六谷蕃’的由來。而我們的那支,則世居松縣,以耕種手工為業。”
“六谷部這支,經過折逋葛支,折逋阿喻丹,折逋喻龍波,折逋游龍缽諸代首領,到了潘羅支時,設計殺了黨項人首領李繼遷,又被李繼遷的兒子李德明殺害,導致我河西族人群龍無首,一盤散沙。”
“直到贊普大展雄才,遷至青唐,號召部族,在河湟數敗元昊,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董氈這才恍然:“原來我族這幾百年的變遷是這么回事。”
蘇油讓石薇取過一套木碗來,木碗里邊是原木的顏色,質地光滑,還浸了酥油,顯出了漂亮的木紋,外部則是朱漆打底,黃銅絲絲勾描的圖案,精美而且華貴。
吉多堅贊將碗遞給董氈:“我們的祖居之地,盛產香松,又因為曾為潘羅支轄地,因此也叫松潘。”
說完給董氈和青宜結鬼章,溫溪心倒上酥油茶,示意道:“這便是用香松制作的木碗,三位久離故土的孩子,請感受一下祖地風,露和大地的氣息吧……”
吉多堅贊唱起了一首古老的史詩,三人伴著歌聲輕輕品嘗著酥油茶,一臉的虔誠,似乎真的感受到了松潘高地的氣息,六谷部吐蕃祖先的召喚一般。
一曲唱完,奶茶也喝完了,三人如同接受了一場心靈的洗禮。
董氈雙手合什:“多謝大師。”
說完又對蘇油行禮:“多謝太守,這次的貨物,足見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