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鎖虹橋,花縈鳳舸。一處處花圃點綴其間。
素馨、茉莉、山丹、瑞香、含笑、射香,好多都是從閩、廣、兩浙進獻來的南方花草,汴京城其它地方難得一見。
有月池亭、梅亭,牡丹亭……諸亭不可悉數。
一路游覽,蘇油左顧右盼,隨圣駕來到寶津樓。
寶津樓之南有宴殿,平日里有伴駕的妃嬪,官眷,車馬便停留在這里,是整個公園里唯一一處禁人出入的地方,有內官監之。
殿之西有射殿,殿之南有橫街,橫街外,是汴京人擊球蹴鞠的大草坪廣場。
沿著瓊林苑周圍一圈街道,全是特色餐館,來游玩宴賞騎馬弄球的汴京市民,根本不用擔心玩餓了沒有吃的。
平日里這里還是大校場,門邊長期拴著御馬。門的兩壁之上,皆高設彩棚,士庶只要繳納些許錢鈔,就可以登棚,愉快地觀賞禁軍訓練百戲雜技。
等等,剛剛好像說到了什么荒唐的事情……是的,大宋禁軍的德性,就是這么荒唐!
今日的御馬挪去了金明池那邊,瓊林苑外張黃蓋,擊響鞭。
這個名目,叫“御馬上池”,每逢御馬上池,及龍船出奧,必定游人增倍,爭睹天顏。
蘇油陪同趙頊登駕上得寶津樓,趙頊坐定之后,閱兵式,啊不,雜耍開始了。
首先上來的,是十多名鼓手,一人搖著雙鼓,鼓點齊整劃一,嘴里唱著“青春三月驀山溪……”,正式拉開了開幕式的場面。
一曲唱罷,鼓手們堆成一座人肉平臺,一名紅巾者躍上,翻弄大旗。
接著獅豹入場,坐作進退,這是馴獸表演。
接著又一紅巾者,手執兩白旗子,跳躍入場,旗子在身周,頭頂,腳下旋風而舞,謂之“撲旗子”。
兩壁觀眾瘋狂喝彩叫好,彩聲如雷。
蘇油悻悻地對李憲說道:“那些是不是就叫——作壁上觀?”
李憲如今也是軍職,卻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可得有身份才上得去,一般人只能早點包下旗亭酒坐,聽聞還有以此為業的。”
蘇油不禁無語,大宋黨爭不斷,可只有這黨千年之后都還有存續——黃牛黨。
要不是表演者是軍人身份,讓蘇油感覺心里膈應,其實雜技是相當好看的,甚至可以說,開幕式非常精彩。
除了上竿、打筋斗之類熱鬧的個人項目外,還有樂部舉動,琴家弄令,接下來的大型團體操那才叫精彩。
花妝輕健軍士百余,前列旗幟,跑步進場,各執雉尾蠻牌、木刀,排成行列。
拜舞之后,互變開門,奪橋,偃月等陣法,就好比后世尬舞前的相互挑逗。
接著樂部演奏起蠻牌令,樂聲變得密急,雙方兩兩蠻牌鋼刀出陣對舞,開始武術套路表演,攻防非常激烈,最后一人作奮擊之勢,一人作僵仆倒地之狀。
蘇油眼尖,一眼就看出那蠻牌雖然看似堅固,其實就是二林藤盾,不過糊了紙,畫了猛獸面額;那刀也是薄薄的彈簧鋼片,表演起來花里胡哨動作飛快,其實毫無殺傷力。
聽蘇油一解釋,司馬光恍然大悟:“我就說今年的蠻牌舞怎么比去年快多了……”
接下來還出場了五七對,都是以槍對牌,劍對牌之類,看臺上不明真相的群眾只見到刀劍閃爍倏忽,壯士騰躍翻滾,不由得齊身高贊:“好功夫!”
司馬光和王安石都是文臣,這時候也被唬住了,司馬光贊到:“好!此番對舞,總算有點練軍之意了。”
蘇油啞然失笑:“君實公,介甫公,我家薇兒就是技擊高手,她說囤安軍兇悍,釘鞋有一小半的功勞,努力抓地站穩控制好重心才是王道,對戰當中騰身縱躍,基本就是找死。”
就在這時一身炸響,煙火大起,刀盾手退下,一隊假面披發,口吐狼牙煙火,如鬼神狀者上得場來。
這些人身穿青帖金花短后之衣,帕金皂褲,跣足,攜大銅鑼隨身,步舞而進退,謂之“抱鑼”。
繞場數遭,施放煙火,之后又一聲爆仗,《拜新月慢》的曲子響起,緊張對抗的場面,變成了滑稽稀奇的慢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