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陳世儒家十九口人盡數處斬,到底有沒有量刑過濫?我離開開封府的時候,仍然沒有拿到陳世儒知情的鐵證。”
“陳世儒是被殺了,但是他更多的是死于民意輿情,而不是死于法律證據,我認為,這是對大宋法律的一種蔑視。”
這是鉆進牛角尖了,也是蘇頌這樣的學者型官員非常容易犯的“錯誤”。
他們對于對錯,有這一種近乎固執的態度。
蘇油和他們不一樣,雖然蘇油也披著學者的外衣,但是其實內心里還是那種講究最低行政成本和最大概率正確的純粹官員。
比如陳世儒一案,在蘇油心里,就算法律執行上發生了偏差,被民意所脅迫,但是也就是多死了一個人而已。
夔州,陜西,兩浙路,南海,因他而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但是蘇油也知道,要是有一天,輪到自己遇到陳世儒那樣的遭遇,恐怕自己也會希望,是蘇頌這樣較真的斷案官來審理自己的案件。
法律講究的是最大意義上的公平,也就是“普遍”公平,即便是它到了千年以后,其性質也同樣是如此。
它不會保護特例和個別。
陳世儒在蘇油眼里,就是一個沒有被保護到的特例而已。
看著蘇頌桌面上的一個拇指大小的小玻璃瓶,里邊盛放著一種奇特的暗黑色帶金屬光澤的結晶體。
那是碘。
碘的制備,其實幾乎和它在真實歷史上的發現過程如出一轍。
兩浙路的硝酸鉀制備工藝,由一種重要的材料提供鉀源——海草灰。
四通商號的化學師們,利用海草灰的溶液與硝酸鈣發生作用,制備硝酸鉀。
工程師們發覺到一種現象,就是用銅制容器處理這個過程,銅制容器很快就會遭到腐蝕。
根據四通各工坊的相關協定,凡是發現了不明的化學現象,必須上報總部化工研究院以及天師府。
小天師經過分析,認為海草灰溶液含有一種不明物質,這種物質在與銅作用,導致銅器腐蝕,于是開始立項研究。
結果很快就出來了,通過不同試劑與海草灰溶液混合反應,當試劑用到硫酸的時候,一中美麗的紫色氣體從溶液中釋放了出來。
最為奇特的是,這種氣體在冷凝后,不形成液體,竟然直接變成暗黑色帶有金屬光澤的結晶體。
這不僅僅發現了一種新的物資,而且發現了一種物理新現象——氣體可以直接變成固體,經過皇家理工學院院士們商討之后,將這種現象稱之為——凝華。
蘇油將小瓶子拿上:“走吧,去開封府看看,我知道一個法子,或許能解開你心里的謎團。”
兩人出門,叫上平正盛,一起朝城西南開封府走去。
來到開封府,得知兩位蘇學士來訪,錢藻趕緊出迎。
蘇油對錢藻拱手:“得蒙錢公及時揭發舒亶等小人的作為,蘇油方得拜托彈劾,特來與錢公道謝。”
錢藻也拱手還禮:“這些都是公事,錢藻縱然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隱。”
說完又忍不住生氣:“哼,那幫小人,平日里彈劾這個彈劾那個,還以為一個個定然都是骨鯁清正,原來卻是如此的污穢卑劣,簡直是丟盡了仁英以來歷任前輩的臉面!”
說起來,蘇油蘇頌兩人,也是錢藻的前任,兩人的學識人品,錢藻是非常佩服的。
尤其是履任開封府之后,了蘇油在任期間留下的那些京畿十六縣的各種調查報告,和那些神奇的報表,問題研究,解決方法嘗試,應急預案等等,不禁嘆為觀止。
難怪后人對小蘇學士的規制都是履行不悖,確實是綱舉目張,一目了然。
待到和蘇頌也見過了禮,將兩人正廳坐下,錢藻才問道:“不知兩位學士來弊衙,是否有什么需要錢藻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