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步就是遣程杲帶州丁圍了梁山泊,然后程杲又遣程岳上山,招安匪首。
程家兄弟在河北的大名,就跟《水滸傳》里邊的盧俊義和晁蓋差不多,于是大家喝了一臺酒水,開開心心地下山見王克臣。
王克臣好生勸慰,該回家的回家,該安家的安家,梁山泊周圍“盜匪”們開辟的農田,直接分配給被招安的“盜匪”們,結果鄆州城多了八百自耕農,官府籍冊上多了近兩萬畝耕地。
人家“盜匪”們開荒種地的能力,好像比大宋廂軍強多了!
結果就是王克臣治鄆州,到任伊始接連建樹。
剿匪是一功,人口增長是一功,開荒是一功。
害得老王給蘇油的信里邊連稱惶恐,明潤我這還啥都沒做啊,怎么就莫名其妙先立了三件功勞呢?
蘇油收到信件之后也是哭笑不得,這尼瑪,設官還不如無官,難怪漢初要行黃老之制呢。
其實宋代很多的所謂“起義”,都是類似的性質。
這事情換另一個官員來操作,極大的可能就是瘋狂剿匪,企圖將“盜匪”們開墾的兩萬畝耕地私吞。
然后還有更大的可能打不過人家,呵呵呵……《水滸傳》就真正的上演了。
王克臣是勛貴里邊的異類,不差錢,還是正牌進士出身,又屬于文官系列。
身兼兩種身份,做官的目標是維護家族地位,因此也就不在乎那幾百頃良田。
兩萬畝耕地種糧食的話,就算是年年豐收,也不過就四萬貫收益,刨去賦稅和成本,差不多留得下兩萬貫。
然后這里邊地主能得到三成,呵呵呵,六千貫,汴京城里邊一套好點的房子都買不起。
看過四通賬簿的老王覺得要是這都要伸手,自己丟不起那人。
就這么一丟丟的“德政”,便讓鄆州城老百姓奔走號呼。
咱地界上來大清官啦——青天大老爺啊——大家別鬧好好過爭取將他老人家多留幾年啊——
韓純彥苦笑道:“王公在鄆州的德政已然聽說,但是解決八百人的問題,和解決四路的問題,中間的差別還是很大的。”
“黃河兩次改道,四路民生凋敝,純彥作為北方人,滿目瘡痍,心中也是愴然。”
“如今的河北,其實是地多于人,說是兼并,倒不如說是大戶周濟著親族。”
“以韓家來說,除了親族,族中的佃戶,大約有三百來家,這些佃戶家中可謂赤貧,每年的種子,耕牛,農具,都是從韓家族中周濟,而韓家收租,不過兩成,是河北最低的。”
“就這樣,年成還有豐有欠,三年之中,必定有一年收不上來,不光是韓家租子收不上來,就連朝廷的租賦也收不上來。”
“因為我父親的聲名,別人能欠了朝廷租賦,韓家莊子不能,因此韓家雖然占地千頃,三年不過一年之得,要周濟全族,少保明于數算,可以知道數量。”
“家父見背,沒了丞相的俸祿,要支撐這個家族,大兄頭發都愁白了不少。”
“先父對青苗法如此抵制的原因,就是朝廷貸錢給赤貧農戶后,農戶并不能夠將之用于生產,變為實利。”
“僅得一年之飽,或償往年之債,之后便永遠背上了更沉重的負擔。”
“熙寧七年,鄭俠上流民圖,難道盡是天災,沒有**?”
“若非王相公廢常平,設市易,改發運,將救災常備糧當做賺錢的營生,河北至少救災的糧食總拿得出來吧?何至于救濟不及,流民千里?”
“漕運虧耗極大,便改易發運,發運司低糶高賣,其目的不是為了備荒,卻是為了漁利!”
“災年之中,更是他們大賺特賺的好時節,為了自己升官發財,一心撲在倒賣糧食賺錢上。”
“有利之時,甚至正常的常平糧都敢爭奪;無利之時,倉中滿是糧食,卻一斗也不放出來。”
“河北殷實之家,當然要先顧自身,兼并田土,建立私倉,抬高租比,這些都是河北大地上常用的手段,以至于小民被煎迫流離,淪為盜匪。”
“家君忝為勸農使,每每痛心疾首,但是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