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慥說道:“佛經乃是三昧流出,你的文字都是經過思慮說得,所以你不會做佛經。”
大蘇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我已經可以不經思慮,脫口而出。不信你隨便再指一樣東西,我脫口而出給您看。”
陳慥轉身就走:“我不上你這當!還想再來?!你不是三昧流出,你是什么都寫過!”
之前兩人閑得無聊,成日里不干正事兒,效仿晉人談玄倫佛。
大蘇對陳慥這種鸚鵡禪不以為然,認為那是“不救本心,便作形相,此猶不立,彼復何依。”
于是便逗弄他,說自己近日頗悟佛理,已經能夠指物明心了。
陳慥不信,大蘇便讓他隨便指一樣東西,他能張口就來文章。
陳慥便指著自己頭上的魚枕冠:“那你做這個。”
大蘇笑道:“我來說,你來寫。”
結果大蘇不但真脫口而出,還洋洋灑灑一直不停,快得陳慥蘸墨都來不及,真的以為大蘇悟到了禪機,驚為天人崇拜有加。
還幾天才反應過來,大蘇在溜憨包娃子呢!
直到蘇油的信件過來,兩人才開始了正事兒,少了很多胡鬧。
回程的路上,陳慥對大蘇說道:“還是你的法子好,以新換舊,將陳糧發往陜西,比發新糧便宜兩成,足足多出五十萬石。”
大蘇說道:“事情還多著呢,倉儲可算是騰出來了,還得加緊修繕,馬上新糧又得入倉!”
……
興洛倉,沈括終于接到了今年的第一批漕糧。
興洛倉的舊址,曾經埋沒在荒野之中,沈括查閱地方府志,咨詢故老,找到了唐時的黑石關渡口。
史料記錄,其對岸,便是興洛倉。
雖然經過唐末戰亂,興洛倉早已經毀于兵火,但是那些大型的倉坑,竟然還能用!
整個倉城,東西長達一千米,南北寬達三百五十米,倉庫是窯式,上層建筑已經完全消失,只留下了外徑十七米,內徑十米,深達十米的巨大倉坑!
一個這樣的倉坑,能夠存儲五十萬斤的糧食,而這樣的倉坑東西成行,南北成列,多達七百座。
能夠修復后投入使用的,尚有五百!
而且倉城的西側和南側,還有隋唐時期開掘的漕渠,修復之后,漕船可以直接運送到這里。
這功夫省大發了,沈括立即上書趙頊,請求修復興洛倉漕渠,修復倉庫,一個倉庫能裝五千石,整個倉城能夠裝下兩千五百萬石糧草!
對于這種大半在地下的倉庫如何保持干燥,沈括也研究了古人的方法,大坑挖好之后,先用火在底部燒烤,然后在避免涂抹青膏泥,之后鋪設木板,釘上木梁,鋪設木板,加上草席,然后存放糧食。
窯口用了特殊的夯土加固,上面會蓋上泥墻瓦頂,周圍開出水溝走水。
不過那是唐代的辦法,如今大宋有了魔芋膠,地丁膠,水泥,防潮走水的措施肯定比隋唐好上無數倍。
經過招標,這個單被四通工程司拿下,如今第一批五個倉庫剛剛修建完畢,第一批漕糧就到了。
蒸汽機轟隆隆地響了起來,帶動了長長的皮帶滾子,守倉的庫丁們將船上的糧食裝入麻袋,然后丟到皮帶上,糧包就被皮袋帶著向坡上自動行去,看得漕丁指揮瞠目結舌。
老子……老子這還想去洛陽呆幾天,好好安撫幾個小娘子,吃吃羊羹泡饃的……
這尼瑪,看來半日就能將漕糧卸完!
沈括站在高高的山坡上,在鍋爐的黑煙和水蒸氣里邊,手里邊搖著鵝毛扇子,一副得道妖人的做派:“諸葛孔明木牛流馬,能過此否?”
邊上倉大使是個右班出生的軍頭,馬屁滔滔不絕:“學士智計高絕,我看就不輸那諸葛亮一頭!不過……洛口那邊炸出的那些窯洞怎么辦?”
沈括表情僵了一下:“那邊冬暖夏涼,就辟作軍器修繕的工坊,堆放軍器軍資!”
軍頭笑道:“那也不錯,既然冬暖夏涼,我就給學士也置辦一區,作為歇息之所。”
沈括嚇得鵝毛扇子都差點掉了,冬暖夏涼那是為了妥善保管炸藥和猛火油,你安排我住在火藥桶的旁邊?
“此議休提!本官清正廉潔,豈可貪圖安樂?既然陛下命我提舉興洛倉,衙署當然必須安置在倉城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