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白苒除了吃飯之類,都讓宮青臨點她穴道睡覺。
七日后,白苒說:“殿下,別點了。殿下,我想自己出去走走。”
“嗯。”宮青臨點頭,放她出門,卻悄悄跟在后面。
而宮青臨的后面,也始終跟著一些黑影子,那玄色衣服的下擺,有著錦衣衛特有的標記,那是,天耀帝的心腹錦衣衛。
白苒出了門,去了海棠苑。
海棠林里的卷軸,不知何時,已被收起。白苒站在那卷軸原來安放的位置,站了很久。卷軸已不在,可那些畫面,卻仍然再次在她的腦海里播放了一遍。
海棠樹上的花燈還在,也許是,還來不及收起。白苒走到樹下,伸手,一張一張地摘下那些紙條。
白苒笑著,笑里嚼淚。
你說:愿苒苒這一生以及來生,未必要與你為伴,但永與幸運為伴。
可是宮玥,沒有你的人生,幸運何在,意義何在?
你說:你為我求了一份回家的指引,希望我在萬念俱灰的時候,能回到日思夜想的家。
可是宮玥,你知道嗎?如今,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你都不在了,我去哪里找家啊?宮玥,這里,就是我的家,可是,你已不在。
你說:苒苒,千年寒池,真的好冷啊。苒苒,我真的好怕,好怕挺不下去啊。苒苒,如果我真的死了,忘了我,好不好?
宮玥,寒池再冷,可還有我在等你。可如今,華服再暖,你已不在,我還有什么好期待。
你說:臭丫頭,臭小子,我在沉睡中,都看見你們早弒兄娶嫂子了。
宮玥,你回來好不好,你不回來,我就真的和他魔改武松了,那樣,你總會氣得從棺材里復活吧,對不對?
你說,你不喜歡孩子,后來你又說,你喜歡孩子。
宮玥,如今,我剛答應給你生孩子了,你為何,就匆匆離去啊。宮玥,如果,那一夜,我真懷了你的孩子,你就忍心,看著孤兒寡母飄零人間嗎?
你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可是宮玥,你執了我的手,卻不肯和我偕老。
你說:苒苒,如果你想要轟轟烈烈,我會給你海誓山盟;如果你想要細水長流,我會給你朝朝暮暮。只要你想,只要你要,只要我有,只要我能。苒苒,和我在一起,好嗎?
宮玥,我想要轟轟烈烈,我想要山盟海誓,我也想要朝朝暮暮,我想要和你的每一天。
可是宮玥,如今,你給了我轟轟烈烈,山盟海誓,卻轉身就走,再不肯給我朝朝暮暮。宮玥,你好絕情啊。
紙條,拆一張,心就再碎一次。
不知何時,那海棠林里,落了滿地的紙條,像下了一場紛紛揚揚的白色花雨。更像,那清明時節,開遍漫山遍野的清明相思花。
一瓣花雨,一段相思,生生滅滅,一生沉醉。
天色,漸漸變深。
白苒離開海棠林,往荷花湖走去。
白苒身后,宮青臨走進海棠林,蹲下,把那一地的清明花,一張一張撿了起來,細細收好。
他抬眼,看著前方那落寂的背影,在秋風澀澀里,更加孤寂凄涼,嘴唇動了動,終究一咬牙,沉默。
宮青臨回頭,看向海棠林盡頭的黑影,濃眉一涼,凝了霜雪,眸光寒涼如冰。
荷花湖邊,那分立兩側的荷花燈,仍然還在,她走上去,那燈,仍然一盞接一盞亮起。星光大道,仍然璀璨迷離,夢幻非凡。
可如今,走在上面的,只剩一人。
白苒伸手,摸著那花燈。花燈帶著溫暖,似那人的余溫。她的手,冰涼,貼上去,沒多久,花燈也變得一片冰涼。
宮玥,難道往后余生,你都要讓我一人孤獨地走完嗎?沒有你的溫暖,人生漫漫,唯剩寒涼。
宮青臨不聲不響地跟在后面。
看著那花燈,起了霧,結了霜。
他伸手,也輕輕撫摸了上去,用那至陽內功,讓那一串串花燈,散了霜寒,重燃溫暖。
小丫頭,你要......挺下去。
白苒終于走進了海棠苑的院子。
院子里,空無一人,那白玉地面,那翡翠欄桿,那瑪瑙珠翠,不知何時,蒙了灰塵,讓人恍惚覺得,這院子,似乎從來就沒住過人。
秋風肆虐,卷起那院里落在地上的一層又一層霜葉,漫天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