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苒靜靜地聽完,半響沒有說話。
她終于明白,那一日,她去看古月風,在潤玉家大門口,那一陣突如其來的心慌和錐心刺骨的心痛是為何了。
因為,算算時間,那個時刻,剛好是宮玥在東暖閣中劍倒下去的那一刻。
“苒苒......”宮玥見她不動,有些嚇到了,“苒苒,都過去了。”
白苒突然一把抱住他,再次把頭埋在他的胸口,沒有出聲,肩膀卻抖動得厲害。宮玥感覺,他那胸間,又開始水漫金山,雅鹿河決堤。
“宮玥,你差點,差點就回不來了。”白苒終于出聲,那微顫的嗓音里,是濃濃的后怕和最深的恐懼。
宮玥輕輕摟住她的腰,輕聲道:“苒苒,不會的,我有底的。在那之前,我已經服下了潤玉以前給的藥丸,只要還有一口氣,都能撐下去的。只是過程可能兇險了點。苒苒,我答應過你,再也不會離開你。所以,無論什么情況下,我都得,用盡全力活著。苒苒,我只會做人回來找你,不會做鬼回來找你。因為,我再也舍不得你傷心。”
白苒小心翼翼地掀開他的衣袖,顫著手輕輕撫摸那傷痕。
從那些觸目驚心里,依稀可窺見當初的驚心動魄,九死一生。從那猙獰深痕里,可以想象曾經那無法用語言去描述的摧心割肝,痛不欲生。
那一定,和萬箭穿心、千刀萬剮也差不多了吧。
僅僅是看一眼,就讓她心寒俱顫,烈火焚心。
抬起滿是淚的眸子,白苒看著宮玥,“宮玥,很疼,對不對?”
“嗯。”宮玥點點頭,“很疼。”
是啊,再疼再大的苦,他都不曾掉一滴淚,可是,她的一句疼嗎?忽然就讓他卸去了鎧甲的堅硬,露出最柔和最軟弱的一面。
人,只有在心徹底安放的地方,才會露出所有的軟弱和疲憊。
白苒撈起他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吹著:“宮玥,呼一呼,就不痛了。我小時候怕疼,每次摔了,媽媽就幫我呼一呼,然后,我就真的不痛了。”
熱熱的,柔柔的氣息,呼在他的手腕上,似那世間最溫柔和煦的清風撫過,似那最潤的細雨撒過,滋潤了那些猙獰,撫平了那些傷痛。
“苒苒,嗯,真的不痛了。以后,你要每天給我呼一呼。”宮玥輕笑。是啊,她呼一呼,似乎,比啥都管用啊。
他在沉睡的時間里,也有偶爾的清醒,只是無法說話,無法行動。那些短暫的清醒,是他最痛苦的時候。
他想告訴她,他還在,可他做不到。他想起身,安排那些要緊的事,也做不到。
于是,他陷入夢魘里,他看到,她悲痛欲絕。
看到她沒日沒夜躲在黑暗里哭泣。
在那片混沌里,他的意識是模糊的,他唯一的本能是,在那黑暗里拼命喊:苒苒,我一定會回來找你,你要堅持。
他看到,黑暗里哭泣的她,似乎聽到了他的呼喊。
他就在那黑暗里,拼命地想要摧破那片黑色歸來。可濃濃黑霧包裹著他,讓他幾欲窒息,讓他如走在那流沙坑里,寸步難行,越陷越深。
直到某一刻,他聽見了似乎晴空萬里一聲霹靂。隨后,天地混沌頓開,黑霧散去,鳳凰花開。
只是那滿城的鳳凰花下,有人鳳冠霞帔,有人一身紅衣。
他說:小丫頭,我來娶你了。
他一急,掙脫了流沙坑。
他看到,薄紗下的她,笑看著他,卻落了淚。
他看到,他連發三箭,箭箭中紅心,他在心里許下愿望。
他說:小丫頭,我愿你,能和他,此生不分離,白首陪到老。
他說:小丫頭,我愿你,從此再無坎坷,愿你,終能和他,兒孫滿堂,細水長流。
他還說:小丫頭,我愿你,能和他,此生不分離,白首陪到老。
于是,他突然也落了淚,心里一陣劇痛。
他聽見,她說:宮玥,我都要拜堂了,我都要入洞房了,你怎么還不歸來?
他一急,就真的醒過來了。
他醒來后,沉魚簡單快速給他說了下這兩個月以來發生的所有事情。最后,告訴他,殿下說了,如若你今日能醒來,就去“搶親吧。”
于是,他對沉魚安排好后,就去了。
進了太子府,走的只有他和宮青臨知道的地道,在地下室里,見到了早就等在那里的宮青臨。因為自然有傳信的人,在他醒過來的第一時間,就傳遞消息給了宮青臨。
“宮玥,你終于醒了。”宮青臨落了淚,“你再不醒,我就要改姓武了,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