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智愛用舌頭舔筆,紙上還是一片空白,臉上已經弄得黑漆漆的了。
徐老頭在屋檐下的躺椅上睡著了,臉上遮著一本《幼學瓊林》……
這小院于四小智,或許是百草園和三味書屋的合體,于她孟珍珍和那些“云養”觀眾,卻仿佛是誤闖入的桃花源。
競爭是什么?壓力是什么?內卷是什么?在寬松的八十年代,這些都是不存在的。
跟四小智無聲地打了招呼,不吵醒徐老爺子,孟珍珍撐起重重的油布傘,在巷口買了點點心就往便民小吃店去。
下雨天,小吃店里也沒什么生意,只有任真任艾正在學著謄賬本,齊老板和小四他們都不在。
任真見孟珍珍雙腳布鞋早已濕透,便給她拿了雙齊叔叔新買給自己的短筒橡膠雨鞋。
——這鞋也太丑了吧——這個是鴨屎綠嘛——穿在腳上好暖乎——太丑了我腳麻了——
盡管心里的吐槽不斷,嘴里還是很誠實:
“哇,你這個鞋好好,回頭我也去搞一雙下雨天穿。最近好像老下雨,我的鞋都來不及烤干。”
孟珍珍看著這雙丑得要死的橡膠套鞋,內心感嘆,僅僅穿越了不到一個月,自己的需求就明顯降級了。
從追求審美主義,下降到了實用主義;從顏值即正義,變成了丑的東西只要實用也能湊乎。
任真幫她把襪子和鞋刷了刷,放在爐膛邊烘干。
然后走回一個客人都沒有的店堂里,三個人聊起了天。
“你們知道怎么去諒山比較快嘛?有沒有長途汽車什么的?我看坐火車好像又慢又麻煩。”
“諒山啊,我記得我們大姑父就是諒山那邊的人,他們那里好像很窮的,所以肯來這邊倒插門。”任艾一邊吃點心一邊說。
任真的話打破了孟珍珍的幻想,
“山路不好走,最近老下雨,應該沒有直接去諒山的長途車了,只能坐火車。”
“珍珍姐,你要去諒山嗎?去干嘛啊?”
孟珍珍也不好說自己是去調查葉建芝女士的私生女敲詐案,只能說要去看一個朋友。
“一天來回可能嗎?”
視頻社區的旅游資料當中顯示,諒山州新昌市離開盤花市有二百公里。
這點路,在四十年后就是自駕幾小時的樣子,當天來回絕對沒有問題。但是在這個交通還不發達的年代,孟珍珍覺得一天時間恐怕有點趕。
任真一臉“你在異想天開”的表情,
“就算你火車坐普快車也需要七個小時,慢車要走十多個小時呢,一天來回怎么可能呢?”
孟珍珍撐著頭嘆道,
“看來需要兩天啊,不開介紹信的話,是不是只能睡在火車站了?”
“火車站哪有地方給你睡?”任真繼續潑涼水,“諒山那邊都是過路小站,連座位都沒有。”
“……”
孟珍珍帶著一肚子的無奈,撐起油布傘、穿著橡膠套鞋踩著水塘再往郵局去,因為之前拿稿費的時候瞥到了火車票代售點的招牌。
她剛走一會,便民小吃店里間的門打開了,陸雋川孤桀高挺的背影站在店門邊,不動聲色,看著外面綿密的雨幕。
“川子哥……”任艾去幫他找傘,回過身來卻發現他已經直接走入灰色的雨霧,模糊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