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他能昧下的,僅僅看上兩眼就有種不配擁有的感覺,說來好笑,想他堂堂淮陰魏家出身,坐擁一州兵馬,雖說現在頭頂上還有個州牧大人,但在錦州這一片怎么著也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在此刻對懷揣這塊寶玉生出愧疚之意。
見識還是少了。
同樣,目光幽幽看去,宋平舉正戴著與他一樣的假笑,貌似恭謹實則深邃。
原來如此,是要借我之手么。可真是難為他們了,魏華池思緒電轉,一些早有發覺的蛛絲馬跡捻作一根,就在真相豁然開朗之際,諸多念頭拋飛散去不再發散。
管他們如何,魏華池心想,哪怕那位州牧大人明天就被剝了皮掛在墻頭上,也殃及不到自己。
淮陰魏家,或者說,淮陰衛氏。
單單一個衛字說來尋常不起眼,這個淮陰衛亦不例外,幾百多年無甚名聲,直到五十年前從這家走出一位宋溫虎。
那位扯了大趙王旗改作自家門庭的宋武宗。
憑著歷經朝代興衰更替而巋然不動的底蘊,哪怕元氏代宋,鼎立大梁,亦未曾或者說未能對衛氏下手。
甚至有傳聞,當初元氏之所以能坐穩江山,背后就有以衛氏為首的一批人支持的緣故。
后來為了給新王臉面,衛改魏,卻依舊高居世家豪族之巔。不僅如此,想來往后幾十年、幾百年,他魏家依然能牢牢占據鰲頭。
魏華池想到,縱是天下再如何變幻風云,即便環聚一批虎豹豺狼,身為魏家嫡脈子弟的他依然相信這些人不敢拿自己動手,正如眼前,雖說被借力打力,盤中美玉留不得,這東西燙手,但好歹也收獲了另一份美玉。
這便是他們付出的孝敬。
魏華池還算滿意,自己就安心當個看客,管它如何改換,再多的旗幟都改變不了的是這天下總歸屬于他們世家。
這是幾百年來顛簸不破的道理
“既如此,美玉鄙人便收下了。”
他咬字清晰,微微在美玉二字上落了重音,隨后輕輕揮手,讓侍從帶著玉石退下候在旁邊。
在場所有人望去,自然也聽懂了這句話里的含義。
一時間有人長舒了口氣,有人凝眉不解,還有一些則面色愈發沉重。
幾人在角落里暗暗對視,事情似乎有些不妙,也不知州牧大人是否猜到,但這大概不可能,因為無論堂中翩若仙子的美娘,還是盤中那塊鬼斧神工的玉石,都已經超出了事先預料。
他們悄聲交流,言語間略顯憂心。
“這群家伙對都尉的把握可真準,知曉其好這口只是望江樓如何會將趙大家奉上來這可是切實的搖錢樹”
聞言,有人搖頭。
“搖錢樹又如何大亂將至,這些不過紅粉骷髏,屆時再美的皮囊也抵不上一袋糧、一桿槍,再過幾日扔路邊都少有人過問,擔心給自家多找一張口,還不如趁著現在將其分送到各家去,搏一個人情。”
“關鍵還是那份玉石美輪美奐”
“聽他說,似乎是在流水中發現”
話一落,旁邊低頭交流的人險些笑出聲來,“荒謬,洛城周圍可有玉礦如何能從河水中流淌到對方眼跟前”
“河水呵呵,我看是康河水吧”
眾人默然,康河,穿過錦州境內,比不得北邊的大江卻也寬闊,而在河畔則有一處名滿錦州的世家。
正是這位宋平舉出身的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