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亭子本是六角重檐亭,頂上木梁選的都是極好的楠木,經過三百余年的風霜雨雪后,榫卯之間的銜接結構經過多次的形變、回復、再形變、再回復,彼此之間已徹底咬合成一個整體。
因此垮塌之后,頂上木梁并未散架,那七八個人相當于要將整座頂一起抬起。
人少了。
“快!快再叫人!抬不動!”
兩個府里的管事和小廝在兩丈開外大呼小叫,卻不愿上前搭手。
嘉菲隱在遠處一座屋頂之上觀瞧,被壓之人是一位修繕的匠人,此刻一條右腿被倒下的石碑壓住,而石碑又被整個亭頂壓住,地上血流如注,被壓之人臉色蒼白。
眼見眾人搬不動,她便意欲親自現身下去幫忙。
“你去幫忙救人,我去拿藥!”
聽到老道這句話,她又將身子俯下。
有這老道和那劍仙在,料應無妨。
遠遠又看到那位麻雀大仙,在莊頭院子上空盤旋一陣后,急急又向后莊飛去,其身后跟著兩只麻雀也有些眼熟,好像就是上次去雀娘廟尋他的那兩只母雀。
而此時的老道沖邱洛吩咐一聲后,轉身奔回屋內,從炕上拽過包袱解開,原來里面還有兩三個小瓶,老道辨認一番,從中拿出一個,急急向屋外走去。
待他來到倒塌的亭邊時,只見邱洛已經以一人之力將整座亭頂掀開,旁邊圍著的眾人全都目瞪口呆。
莊戶們只知道他是老神仙的徒孫,先前也曾見過他請劍出竅的神跡,但都不知曉原來此人還有這般大力氣。
天生神力啊,這要是春耕時幫著下地,全莊的牛都能得歇!
邱洛將木梁架構連帶著上面的磚瓦一起輕輕放在一側,然后來至倒伏石碑旁,但見那碑身連帶著馱碑的石雕赑屃一起傾倒,將那匠人的右腿壓得血肉模糊。
邱洛扣著石碑底部,雙手一較勁,只覺得這石碑比方才亭頂還要略重一些,但也不太費勁便將其抬起。
旁邊圍觀眾人在又一陣震天哀嚎聲中當即驚醒,紛紛上前將那匠人拖出,邱洛順手將碑身搬至一邊。
這匠人家的婆娘只顧著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地磕頭,眼看春耕在即,當家的砸斷了腿,誤了農活不說,想必以后必然殘矣。
老道上前將其扶起,又撥開圍觀眾人,令大伙把那人四肢死死按住。
他令邱洛先將那人冬褲撕開,卻見是小腿骨已被砸斷,正在躊躇如何接骨之時,邱洛自告奮勇要為其接骨。
見有人代勞,老道當即將手中瓷瓶遞于邱洛,令其接好骨后將此粉灑在傷口少許,當有奇效。
邱洛看一眼那小瓶,當即稱是。
“喀嚓!”
一聲脆響后,又是一陣殺豬般的嚎叫,邱洛竟也不用夾板,單手拿捏固定住斷腿處,另只手接過小瓶在傷口處均勻倒些細微白色粉末。
“啊!啊!啊……嗯?”
只幾息之間,那匠人便止住哀嚎,看著自己斷腿處發愣。
“當家的!”
匠人婆娘撲過來,擦掉他臉上豆大的汗,卻反被自己當家的安慰沒事了,不怎么疼了,反倒有點奇癢難耐。
“抬回去將養將養,兩天后當能下地干活了。”
邱洛站起身言道。
眾人無有不信,紛紛嘖嘖稱奇,傷筋動骨一百天,眼見剛才半截斷骨戳出皮肉,鐵定是廢人一個了。
但小藥沫灑上那么一丟,轉瞬間就止住疼痛,還兩天就能下地!
“神仙們法力無邊啊!”
此時莊戶們家家都在此處,大家伙一起跪倒磕頭喊道。
連帶著兩個府里管事,親眼得見神跡,也不由得真心跪拜起來。
邱洛雙手沾滿血污,礙于師叔祖在也不敢表現得太過嫌棄,只雙手一震,表面那層血污如蛻皮一般自動脫落,又回復成潔白如玉一雙手。
老道令眾人起來,先將傷者抬回家去,便拉著呼呼跑回的非言,叫上邱洛一起回屋。
“噫?這碑下還有東西。”
就在他們剛進院門之后,外面有人低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