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瑟瑟，三少爺的心情也同樣蕭瑟。
鐵開誠一直在看著他，忽然問道：“他是不是真的能死而無憾？”
三少爺道：“是的。”
鐵開誠道：“你真的相信他殺死的那條毒龍，不會在你身上復活？”
毒龍，指的是被燕十三親手創造又親手毀滅的奪命第十五劍。
“絕不會。”
“可是你已經知道他劍法中所有的變化，也已經看到了他最后那一劍。”
“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人能同樣使出那一劍來，那個人當然是我。”
“一定是你。”鐵開誠道。
“但是我已經終生不能再使劍了。”三少爺笑了笑。
“為什么？”
三少爺從袖中伸出了一雙手，他的兩只手上，拇指都已削斷。
沒有拇指，絕不能握劍，對三少爺來說，不能握劍，還不如死。
鐵開誠的臉色變了。
三少爺微笑：“以前我絕不會這么做的，寧死也不會做。可是現在想通了，一個人只要能求得心里的平靜，無論犧牲什么，都是值得的。”
“難道犧牲自己的性命也是值得的？”鐵開誠想到了燕十三。
“我不知道。”三少爺搖頭：“我只知道，我現在已經不是那個天下無雙的劍客謝三少爺了，我只不過是個平平凡凡的人，不必再像以前那樣折磨自己。”
一個人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究竟要做個什么樣的人？通常都是由他自己決定的。
他又問鐵開誠：“你呢？”
鐵開誠笑了笑，沒有回答，而是拿起了手中劍，然后動作一變。
望著那不斷施展出來的……第十五劍，三少爺驀然瞪大了眼。
“原來，我漏算了。”三少爺怔了許久。
“所以，你應該殺了我。”鐵開誠道。
“是的，我應該殺了你，哪怕你現在退隱，但這一劍你終究會了。人一旦做了江湖人，就永遠是江湖人，他離不開江湖。所以，這一劍，不詳，于江湖是浩劫，我應當殺了你。”三少爺道。
“我明白，而且我還知道，只要你一旦做了謝曉峰，就永遠是謝曉峰，哪怕已不再握劍，也還是謝曉峰。”鐵開誠認真道。
“不錯。所以我于情于理都應該殺了你。”
三少爺點頭，卻又搖頭：“不過，你是我朋友，燕十三是我故友，朋友是故友的弟子，我不想你們在陰間做師徒，總得有個人留下來陪著我，就算不為了我，也應該為了它。”
它，指的是奪命十三劍。鐵開誠若死了，奪命十三劍自然是消夫了。
“所以呢？”鐵開誠道。
“所以我不但不殺你，也殺不了你，只希望我成為平凡人后的這個江湖，不要再過于悲愴義憤。”
鐵開誠點了點頭，又仿似自嘲地笑道：“小弟成了謝小荻，他還是對自己的身世不知情，不知天尊乃其母，三少爺乃其父，他想依靠自己，所以，他娶了武林盟主厲真真為妻，厲真真要對抗天尊，謝小荻呢？這一切若亂象紛呈，你會看著不出手嗎？”
“我不知道。”
“所以說，這個江湖，什么都沒變，只是少了他，而多了我，但我和他本沒什么不同，因為我們在，它就在。”
三少爺無言良久，終道：“我這輩子似乎還欠他不少酒，當和你喝完。”
對一個神交已久的大俠，三少爺確實欠燕十三不少酒。
鐵開誠笑了，兩人最終醉在了酒桌上……全然置窗外的狂風暴雨于不顧……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某種意義上說，江湖是變化的，總有新人代舊人。又可以說，江湖是不變的，因為江湖的人都在，江湖就在，就讓一切都隨風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