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喚陸青衣一聲哥哥,容夕就絲毫容不得,他眸神尖銳地威脅著她,她只好住了嘴。
這時,陸青衣使出渾身解數,甩開了馬淵和姚樂兒,他疾步上前,一把拽住了鹿燃歌,轉身就要走。
她卻拖著身子執拗在原地:“你放開我。”
陸青衣回身詫異:“燃歌?你在說什么?”
她輕輕擺脫了他,背過了身:“你怎可來擾我大婚?我不想看見你,你帶他們吧。”
“走?去何處?”他剛想要上前將她拽回個面,卻被容夕擋在了面前,他壓制著毒發干咳了幾聲,她揪心地捂住了胸口。
鹿燃歌生怕容夕此刻傷到陸青衣一毫,便回過身:“你去何處與我何干?”
“與你何干?”陸青衣詫異地笑了,百年來,他屢屢在新的時空尋找回去的方式,只為能和她走下去,戰死、毒死、燒死、溺死、極刑致死……甚至是親手被她殺死過兩次,每一次試錯讓他極其不易地走到如今,他不想再輕易重來了。
“鹿燃歌,你跟我走。”他沉下聲,似是在請求,他放出蠻夷邸時,從涼州回來了一隊人馬,已經打探好了那邊的消息。
“求求你……請你跟我走。”他再次乞求道。
鹿燃歌冷笑了聲,來到了陸青衣的面前。
他這是初次嘗到她眸中的寒意
“你一介身份不明的低等人,憑什么想要得到我?你以為,教我幾年書,我便能被你教化了?”
馬淵原本想上前勸慰,卻被鹿燃歌的言語震得一下子駐了足。
四周的王公貴族們開始議論起面前這個面白如紙,又干人喜事的白衣男子,怎么難聽他們就怎么說。
“這人定患了腦疾,瞧這神志不清的樣子。”
“可不是,大喜事穿一身白衣來膈應人。”
“我聽說啊,他就是個輕賤的商人,專做胡人生意的。”
“那豈不是平時又臟又累的?嘖嘖嘖,這樣的人能活著都不錯了,還來搶親?”
……
他站在原地,感覺胸腔內的刺痛更加劇烈了,那股熟悉又惡心的熱流,似是又要從喉嚨管翻涌出來。
陸青衣捂住了心口,略帶著喘:“你剛剛說什么?”
“我要你走,”鹿燃歌看著他毒發的模樣,心痛地渾身顫了起來,喜服內她捏著拳,指甲在手掌心里嵌出了血,“我本出身王族,理應與皇室血脈通婚,從今以后我鹿燃歌有人保護,錦衣玉食,不用再因妖女的謠言躲躲藏藏了,你走吧,若是你還留著些許好意,就別血濺了喜堂,毀我幸福!”
蘇琴剛到喜堂時,便遇到了這一幕。
蘇琴剛欲開口向鹿燃歌解釋,鹿燃歌便打斷并怒視過去:“你也走,你不是我的姐兄!”
陸青衣覺得自己這次是真的又失敗了。
明明在最初的時候,他在她姐姐的府里給她教書,她雖任性,卻最是善良,他親眼見到她用碗將石桌上的螞蟻蓋住后放生到了地上。
那時他問她為何如此舉動,她說她從小如這螻蟻,渺小無助,為了生存無知攀到高處,眾人卻想她死,自以為能覓到活路,卻一直在做活死人。
他知曉她所言的是自己的身世,他回憶起,自那次狩獵迷路初到鹿水鎮后,在三岔宮內看到的一切常使他潰然。
他沮喪離去時,背后皆是罵聲,他邊走邊想著她說的話,心痛愈演愈烈。
步子剛挪到正大門口,就吐了口黑血在玉石坎上,隨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鹿燃歌坐在婚床上,婚房里日光肆意,玄色的綾羅綢緞讓氣氛變得舒緩。
她想著白日里看到容夕親手將解毒丹交給了馬淵,嘴角便不禁揚了一絲慰意。
雖然未能在明光宮仙臺偷到解毒丹,但如今能救到他,也是好的。
她記得金芷鳶從小就教過她如何取舍,“若想心里自在,便隨初衷去做”。
她記得金芷鳶帶她逃離長安時,在躲藏官兵的草屋里說過:“我不想看到燃歌和我一樣,成為家族的犧牲品。”
想到這里,她忽然好想念她的姐兄,便哭了起來。
“休屠人竟有哭嫁習俗?”容夕不知什么時候出現在了房內,她害怕地立即止了哭泣。
“我們只見過兩面,你就大費周章如此,”鹿燃歌抹掉了臉頰邊的淚,神情淡漠,“說吧,你究竟要拿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