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思言拿起那只小杯重新倒了一杯茶,余煙裊裊之間,韓轍風看見臨思言的嘴角泛起淺淺的笑意:“我是說,你是我的紅顏,但不是禍水。”拆解草蟋蟀的手微微一滯,又不動聲色地掩飾過去。
縱使流言蜚語亦然,可是畢竟兩位正主都還沒有發話,那些所謂的忠臣也沒有什么辦法。
這一天,韓轍風坐在御花園里,望著一排又一排高高的宮墻,嘆息似的念叨:“真懷念以前和父親在山林里狩獵的日子。”
不過是一時興起的戲言,一瞬過后,這句嘆息又輕飄飄地吹散在宮墻的阻隔之下,卻沒想到臨思言因此留了心。
闊別多年,韓轍風終于回到久違的山林,臨思言偏頭問他:“看到熟悉的東西,開心嗎?”
天霽民間有三朝回門的習俗,是說新嫁夫需在成親以后的第三天,與妻子一起回娘家省親。這一天,妻子需攜帶禮物誠心拜謁丈夫的父母。
韓轍風混進臨思言挑選的舞者中只為刺殺,當然不會在意所謂的回門。
但是身邊這位將他帶入宮中的女帝偏偏擺出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說:“打完獵后我們一起去見見你弟弟顧轍野好不好?畢竟這也是一個習俗,而你如今也只有他一個親人。”
韓轍風摸著疼痛的腦仁,沒有當一回事兒就往前走:“陛下大可不必,您連皇后家中都還未曾去過,陪我一個身份卑賤的人回去像什么樣子?何況,那里也不是我的家了。”語氣中仍然有些怨懟在里面。
“韓轍風,你就打算陷死在仇恨里,永遠都不放過自己嗎?”低低的一聲嘆息,夾著臨思言深深的無奈。
韓轍風沒有說話,抬手搭上自己的手臂,那里還有身后女子的余溫。以往的日子里,這個人小心翼翼地溫暖他冷漠的心,度過漫漫長夜。
如果不是兩人之間橫亙著血海深仇,韓轍風知道,他一定會不可自拔地愛上她的的。只不過,那也僅僅是如果罷了。
天將明,萬丈光芒從天邊破云而出,韓轍風瞇著眼睛看遠處投射的太陽光。
那光芒一瞬間就驅散了整個大地的陰霾,就是無法照進他郁結的心。
他沒有回頭看身后努力向他靠近的臨思言,昂起頭讓陽光照著他整張臉,喃喃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他再一次地推開了她。
臨思言的箭法甚好。韓轍風看著她站在懸崖邊,離自己五尺的地方,拉弓滿月,搭箭上弦,閉上左眼瞄準崖下遠方一只隱于樹林跑得飛快的鹿。
高高一束的黑直柔順的長發一同被風揚了起來,韓轍風甚至能夠聽見那百步穿楊的羽箭擦過空氣直直刺穿雄鹿心臟后的那一聲慘烈的嗚鳴。這樣的箭法已經算得上是天下第一了,再加上那更甚一籌的劍法,要是這人認真想要他的命,他一定沒法活著看見明日的太陽。
韓轍風神情復雜地望著懸崖下層層疊疊的綠葉,思緒萬分,就連臨思言含著笑意牽了他的手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