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郵一聲不吭地跪在地上,挨著方力勤。
“出去!”方克文瞥了一眼方郵,冷冷道。
方郵跪著朝前走了兩步,抬頭看著方克文:“父親,哥哥今日剛回來,您就消消氣吧。”
方克文看著女兒那張神似發妻的臉,氣也發不出來,他坐在凳子上:“看在郵兒的面上,我這次不計較你的過失,都退下去。”
方郵回頭看著青年,后者繃緊了下巴,聞言猛地抬頭,目光灼灼地看著方克文:“父親!我說的話難道不對嗎?我想讀書有什么不對?”
方克文一掌打在桌子上:“讀書?你讀書能有什么用?你別忘了咱們家世代行商!”
方力勤捏緊了拳頭:“父親,難道你真的要讓那群官宦一直踩在我們頭上?難道你真的要讓妹妹下嫁?子孫后代一直抬不起頭來?你甘心我可我不甘心!”
方郵眼里閃過復雜的情緒,她竟然沒有感覺道方力勤有這么遠大的志向,這么強烈的不甘。她也不知道,方力勤竟然會為自己的未來這么偏激和沖動。
方克文被說得怔住了,良久,才發出一聲嘆息:“力勤,當今圣上瞧不上商賈,書院不會收你的。”
青年人寬闊的肩膀堅硬又固執,他褐色的眼里滿是深沉陰郁:“父親,陛下年逾半百,怕是執政不了多久,他膝下子嗣又少,我們不妨……”
“閉嘴!”方克文捏了捏鼻梁:“這件事以后不要再提了,你也不要再有這種想法,趕緊滾吧。”
“父親!”方力勤還想說什么,卻被方郵拽住了胳膊。
方郵對方克文道:“父親,我們先下去了。”
說罷,硬是拽著方力勤離開大廳。
“小妹,你拽我干嘛?”方力勤不可能對妹妹發火,憋著怒氣臉上很臭。
攔著他是為什么,因為她想起了前世的自己,更準確地說是原身的命運。這次虞重水帶著記憶來了,目標正是改朝換代,那她就非進宮不可。
方郵見他精神奕奕,不似因為失血而面色蒼白,也不把傷口當回事,也是氣得笑了。她把青年拉到亭子里,將他按在座椅上,冷著臉:“哥,你惹父親做什么,嫌命長?”
方力勤見小妹是真的生氣,連忙哄道:“這次是我莽撞了,下次我一定會挑場合的。”
方郵倒吸一口氣:“你還想有下次?”
青年捂著腦袋:“你就放過我吧,我真的不是在無理取鬧。”
方郵嘆了一口氣,坐在方力勤身邊:“哥,你和我說實話,你怎么突然想讀書的?”
方力勤隨手抹掉額頭上的血,苦笑道:“我上個月路過京城,國公府嫡長女出嫁了,那個排場,一直從府門排到城門口,路邊全是賀喜的百姓。里面不知道那個嘴碎的提到了小妹你……”
他瞥了一眼,見方郵沒有生氣,才接著說:“說我們雖然是江北最大的富商,但是小妹你只能嫁給商人,即使是七品的官家子弟都不會瞧得上咱們家。”
他氣憤地拍著桌子:“小妹你這么聰明,長得又是京城最好看的,國公府的那個女兒哪里比得上你?憑什么你要被那些平頭百姓指指畫畫?我想著,我要是能為咱們家掙得一官半職,小妹你出嫁就會風光無兩。”
方力勤握住小妹的手,滿臉歉意:“我也知道我說話很是不經大腦,我下次不會再提了。”
方郵反握住青年的手,眼里閃過一抹深思:“不,我要謝謝你總是為我著想。但是讀書這件事,我希望你能堅持。”
“可是父親……”
“哥哥你可以自己讀書,或者偷偷找私塾先生,總之有的是法子不讓父親知曉。”
她說著,抬頭看了看晴朗的天空:“至于結尾,就讓我來幫你。”
方力勤撓了撓頭:“小妹,你在說什么?你怎么幫我?”
方郵無奈地看著自己的傻哥哥:“別管了,聽我的就成。你頭上的傷要盡快處理。”
接過畫翠拿來的熱毛巾,她毫不留情地按在方力勤的額頭上:“下次不要這么不知變通,明明可以好好商量,非要一回來就鬧得那么難看,你也是真的笨吶。”
青年疼得倒吸冷氣,眼淚狂飆。
“我的好妹妹,嘶——輕點輕點!”
知道疼才會長記性,下次才會用腦子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