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
陸老爹又冷笑,“哼”了一聲,罵道:“這賊婆子,竟敢坑害我家,當我堂堂班頭是泥塑的善人了,改日定叫她好看!”
頓了頓,問:“你不曾應下吧?”
陸老娘趕緊道:“沒同你商議過,我如何敢應下。”
陸老爹點點頭,“那便是了!明日敢再來,直接拿棍子打出去!這老虔婆!”
一家人都納罕,陸洵更是詫異。
這么說,我的黑絲御姐小姐姐……沒了?
看陸老爹的樣子,這里面似乎有隱情。
果然,陸老娘剛一問,他便回答道:“非是我嫌棄那小娘子是個寡婦,好教你們知道,那小娘子當日被周家買去時,本是只做沖喜的,哪怕是當時那周家老爹,也知道自己兒子活不了多久了,卻不曾想,這小娘子嫁過去不到兩年,那周老爹倒是也害了病,這一病,竟是死在了自己兒子前頭!”
“他那兒子,是早已病得起不來床了的,家中生意無人照看,沒奈何,便由那小娘子出去,暫時管管銀錢,就這一道縫,不過年余時間,等那周家的病秧子死的時候,這小娘子竟已把他家兩個鋪子,全都攏在了手里。從下人,到掌柜,再到伙計,竟無一個不服!她守孝這三年,家里沒人造反不說,兩個鋪子竟還變成了三個,她一個婦道人家,又是個小小女娃,這是何等能為!”
“若太平無事時,這等樣女子,我哪里會計較她是什么寡婦!若能把她娶進門,那是大郎的福氣!有她在時,如此精明,便是日后我死了,也不至于叫人欺負了咱家去!于大郎這榆木腦袋來說,豈不是最好的賢內助?”
“然而……唉!”
他重重地嘆口氣,道:“你們只道那小娘子落下了好大一筆家產,卻不知,她那些家產早就被人惦記上了!早在守喪期間,就已經有人在謀劃,近些日子三年孝期已過,怕是已經動手了!而且還不是一家,是兩家!來頭都是極大的!如你我這樣人家,卻是萬萬招惹不起!一旦惹上,就是破家滅門的大禍!”
陸老娘嚇了一跳,“有人惦記上了?”
陸老爹冷哼一聲,“你道怎樣?她一個小寡婦,三十兩銀子就賣了的,娘家自是無甚勢力,她那死了的夫家更是就此絕了血脈,只留下好大一筆家產,這便如一個三歲幼兒抱著個金元寶走在大街上,誰看見不要垂涎三尺?”
頓了頓,又道:“現只是我知道的,便有那林英林家,與陳萍陳家,都想要納那小娘子過門為妾,打得主意,便是吞了她這筆錢!”
“那林家你可知道?我曾與你們提起過的,他本沒什么能為,只是卻與本地郡望曹氏,沾了些瓜葛。他的女兒據說生的容顏俊俏,嫁給了那曹家一名得力的管事做妾,因此上,頗能借力,這幾年,已經生發起來!”
“那曹氏,不消我說,你們也是盡知的。向來號稱咱們魏郡第一望族!”
“至于那陳萍陳家,也不可小覷!那陳萍乃本縣名士,他作的詩,據說還很有幾首,是有星之作!便是在咱們縣君面前,也有幾分體面!”
“你們想想,這樣兩個人都盯上的,勢在必得!像咱們這樣人家,如何敢進去胡羼!所以我說,那老虔婆若敢再來,你直接亂棍把她打出去!在這個當口,跑來要把那小娘子說與我家大郎,這是恨我不死!”
…………
一家人飯罷,在燈下說些婚嫁利害,又有許多閑話,姑且不提。
單說就在他們吃飯的時候,天色已經全然黑了下來。
當此時,陸家那黃狗一般都要守在門口,等著主人喂些吃食,而家中的雞卻是早該歸窩——雞有夜盲,晚上看不清,天黑了便是一動不動的。
但這個時候,那狗子卻沒有老實地守在門口,反倒在夜色彌漫的庭院中,來回地踱著步,似乎有些煩躁,又似乎有些茫然。
偶爾抬頭望一望今夜的月亮,那目光癡癡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許是在思考它的狗生。
而那只錦色的大公雞,這時候也并未睡下,只是趴在雞窩門口,也在呆呆地出神——許是在思考它的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