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李弦渾渾噩噩,關氏燒好了水,她便呆呆坐在炕邊,看著阿娘給自己洗了腳,擦了身,換上干凈的小衣縮在被窩里,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在李胤夫婦眼里,李弦畢竟只是個四歲的小屁孩兒,即便做出些讓人奇怪的事,說了些奇怪的話,也只是多了些擔憂,不管怎樣,在這座年久失修的老屋子里有了孩子,便就有了生氣兒,孩子若無大礙,夫妻二人的心便有了份安定。
關氏給李弦洗漱的時候,李胤出門買了碗酸湯素面回來,李弦吃不完的,夫妻倆一邊說著話一邊一人一口吃了。
李弦飯后又服了一劑藥,裹在新換的被褥里,暖洋洋昏沉沉地睡了。
但這一覺并不踏實。
她知道關氏沒過多久又出了門,她在她額頭上輕輕撫了撫,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說著:阿娘很快就回來,我的小弦兒再忍一忍,回來阿娘便守著你哪里也不去。
李弦不知道自己該怎么想,便努力什么也不想,沒多時便睡著了。
可是半夜半夢半醒的,她聽見李胤不知是因為腳痛還是旁的什么原因,時不時就要爬起來看看她,把她蓋得好好的被子往她小下巴底下掖,堵得她難受不已便踢被子,然后再被掖……
如此一夜反復,待到李弦睡醒,已是翌日午時了。
渾身輕飄飄地洗漱完畢,李胤端了碗餛飩面進來,小李弦墊了個軟墊子在凳子上,跪在桌邊抱著碗嘬了一口湯,然后她想明白了一件事。
“怎么?不想吃飯?沒胃口?”
李胤見女兒神情古怪地看著自己,心中有點發虛,是不是昨晚自己掖被子掖得不夠瓷實,讓女兒著涼了?
“弦兒,再難受也要吃飯,你看阿爹腳底受了傷,不照樣大口大口的吃飯嗎?”說著李胤端起自己那碗餛飩面挑了一大口進嘴里。
嚼了兩下,他愣住了。
“阿爹,”小李弦目光復雜,“你是把京城里賣鹽的都打死了嗎?”
“瞎,瞎說!”李胤含著面老臉一紅,他明明是按照夫人昨晚的囑咐,煮面的時候給水里加了少許的鹽,就……加了少許啊。
那勺一剜,倒掌心里就那么一小把,和他煮面的鍋比起來,不就是少許?
“柴房可還有熱水嗎?”小李弦無奈,放下筷子問。
反正她爹眼里,她像個小大人也不礙事,孩子嘛,就喜歡學大人模樣,這說明他閨女崇拜他,這話是李弦昨晚聽見李胤親口與阿娘說的。
李胤強撐著把那口咸炸了的面咽下去,提起茶壺往嘴里猛灌了幾口,“有,后鍋里還有,你等著阿爹,阿爹再去……”
哎呦,早上買的生餛飩他剛才都糟蹋了,沒得煮了。
“阿爹上街去給你買一碗來,你一個人……”昨兒他怎么說的?他說他再也不會讓他家寶貝女兒一個人在家,這麻煩了,李胤憂愁,愁得想轉圈。
“阿爹你去吧,買碗清湯餛飩回來就好,我不想吃油腥的,昨晚那個素面也成。”小李弦端著茶杯隨意揮了揮手,李胤煮的餛飩面不僅咸,還糊,湯里放鹽本就是為了不讓面糊在一起,也不知道她爹是怎么煮的,放了那么多鹽還能煮成糊糊湯。
“我們弦兒真乖,在家等阿爹一會兒,阿爹不鎖門,買了餛飩就回來!”李胤樂呵呵摸摸李弦的小腦瓜,開始桌子底下炕腳炕尾到處找褻襪,靴子就套在腳上,可褻襪昨兒的顯然已經不能穿了,他家娘子把干凈的收到哪里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