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弦費了好半天口舌,才讓周文清明白。
他爹并沒有把他賣給李家,他還是姓周,還是要回周家,吃周家的飯,睡周家的床,當然他藏的那筆壓歲錢是要不回來了。
于是好不容易止住哭聲的周文清又傷心了。
“別哭了,你哭也要不回來。”
小李弦拿他的披風斗篷給他擦臉,安慰他道:“小孩子家家怎么對銀錢看得這樣重?你爹娘給你缺衣少吃了?”
“我又不是為錢哭的,”周文清坐在石頭上仰著臉配合她擦臉,嘴硬道:“你打了我,我又不能還手,我還不能哭嗎?”
李弦:……說的還蠻有道理。
“你當真沒告我狀?”周文清心有戚戚,小聲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偷玩我爹扳指的事?莫非你是妖怪,能看見千里之外的事?”
妖怪這個詞刺了李弦一下。
重活這一世,自己到底算什么,這問題她倒是沒想過,現在這處境,她就更不愿去想了。
“你以為你爹你娘當真不知道是你干的?”李弦敲他額頭一下,糊弄道:“有道是知子莫若父,你爹早就知道了,還用我去說?”
周文清想了想,好像是這么回事。
他爹確實很了解他,每次干了什么錯事他爹看他的眼神就會很不友善,即便他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什么也是如此。
“知道周家怎么走嗎?我送你回去。”李弦拉他起來,經這小屁孩一鬧,她心里也好受了許多,現在冷靜下來,覺得自己挺好笑的。
都二十多歲的人了,還吃小孩的醋,唉……
周文清想了想,道:“李四爺帶我從慈寧寺出來,進了城就直接回李府了,我也不知道我阿爹是住哪里的。”
“慈寧寺?”
周文清點點頭,也許是終于了卻了這幾日來心頭的一樁大患,又狠狠哭了一場,現在的周文清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輕快了許多,見李弦想聽,便絮絮叨叨地將他爹周淳是如何半夜三更偷襲他,綁他下船換馬,又如何押他上慈寧寺去堵李四爺的事全說了給李弦聽。
李弦皺眉聽著,目光穿過墻角的陽光轉向巷子外那條康莊大道,又慢慢轉回來落在周文清的身上。
沒見面的時候很多事她記得也想不起來,但見了面說了話,慢慢的有些細節的東西也浮了上來。
上輩子的周聞雞在京城因性格軟弱,初來京城便被擠兌,結交不上朋友,便與年紀尚小的她無話不談,兩個孩子不論有什么秘密都是共享的,當然,因為年齡優勢,多數時候都是周聞雞與她共享他的秘密。
如今她有很多話不好從大人那里問,但套周聞雞的話卻容易。
讓李胤為難的事一定不簡單,她得細細想想,冷靜想想,把什么兒子女兒的先扔一邊想想,至少,在順安帝駕崩前的這十年,她不想李家再如上一世一樣窮困潦倒,爭吵不斷。
至于那兩個從未見過面的兄弟……她現在不想想他們的事情!
京城的小巷,哪怕再偏僻也不會長久無人問津,眼見巷子口跑進來幾個嬉戲打鬧的小孩,李弦拉起周文清就往回走。
她現在看見小孩就頭疼,這條巷子又在李家附近,說不得這群熊孩子里就有自己昔日玩伴,若是被纏上,那就麻煩了。
那群孩子年紀與周文清相仿,見到李弦顯然是認識的,但他們呼嘯而過的時候,目光多集中在周文清身上,對于小孩子來說,同齡人的吸引力總比弟弟妹妹們要大許多。
當即就有一個穿大紅緙絲的俊秀小少年停下了腳步。
他先是看了眼穿著碎花小襖的李弦,然后目光鎖定在李弦牽著周文清的那只小手上,再然后,他上前一步,擋在周文清身前。
“你是何人?我怎么沒見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