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校長把照片夾進書頁里,又重新把書放進抽屜,“我十八歲那年,家里出事,我和父母一起去了一個很偏遠的農場接受教育,父母挨不住這種磋磨的日子,相繼病逝,我熬到了回城。”
“等我趕到二叔家,才知道二叔二嬸也都去世很多年了,妹妹下落不明,我找了半年,才找到一個知情人,他是二叔的朋友,他說當年找人幫忙改了妹妹的身世背景,把她送去農村當知青,具體也不清楚在哪里,1978年,我獲得機會出國留學,1980年回國,在華大任教,1993年調來深市當校長。”
何校長嘆了口氣:“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你,開始,我也以為你只是長得比較像,后來查看你的資料,得知你母親姓名就確定了。”
陸寧春聽完,久久無法回神。
半天才反應過來,問,“您家里出事的原因是什么?”
何校長沉默了好一會兒,“何家曾經是當地有名的大地主,但是家產早就捐出去了,你太姥爺和你姥爺教書為生。”
陸寧春明白了。
這是那個時代的痛。
她沒再繼續多問,知道這些就夠了。
知道親媽并不是爹不疼娘不愛的小白菜,還有一個親哥哥在念著她,她心里是高興的,同時也為沒緣見面的外祖一家傷感了一會兒。
關于何校長是她舅舅這件事,她是有些震驚的,但是對她的生活并沒有太大的變化。
于她來說,何校長依舊只是一個對她還算不錯的長輩,就像建華叔那樣有出息的親戚,她不會仗著這層親戚關系就厚著臉皮扒著人家。
何舅舅不欠她媽媽的,更不欠她的,她和三個弟弟妹妹有自己的路要走。
何校長到底沒能說服她。
她要留下來打拼,三個弟弟妹妹她也要自己照顧。
何太太回到家,何校長告訴她,陸寧春是自己失散妹妹的女兒。
她也非常驚訝,很快親切的拉著陸寧春的手,心疼道,“孩子你受苦了,以后舅舅舅媽一定會好好照顧你們。”
陸寧春從小和人打交道,自然能感受到這位何舅媽對自己并沒有表現出來的那么心疼。
本來就是沒見過幾次面的陌生人。
何舅媽聽說陸寧春拒絕了何舅舅的留學建議和資助,不著痕跡的松了口氣。
她可以關心照顧丈夫的外甥女,甚至可以幫她安排一份好的工作,但是她不能負擔三個和她毫無血緣也毫無感情的孩子的人生。
丈夫明顯想要把對妹妹的補償都給這三個孩子,尤其是最像他妹妹的陸寧春,安排她出國留學,還想出學費,甚至都不和自己商量。
他們這樣的知識分子家庭也就是外面看著光鮮,房子和車子都是學校分的,家里并沒有多少積蓄,她怎么能忍受丈夫把他們夫妻兩積攢多年的積蓄全部給這四個孩子花光。
何舅舅并沒有看出妻子內心的想法,陸寧春卻看出來了。
更加確定要靠自己。
她并不怪何舅媽,誰都有私心,她也不愿意把自己家的東西給別人,她們姐弟四個對何舅媽來說就是外人。
今天中午何舅媽留她吃了飯再走,她沒有拒絕,既然是親戚,吃一頓飯也沒關系。
臨走前,她見何舅舅還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笑著道,“您就放心吧,我有自己的打算。”
何舅舅突然想通了。
沒有他在的那些年,寧春也把她自己和三個弟弟妹妹照顧的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