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宋天空要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周公也忍不住緊張起來。
不同于大部分貴族，對于黎民百姓和奴隸，他都抱有一種同情和愧疚的心態。
因為姬旦經常在天下各地四處走訪，研究國家制度的關系，他比誰都清楚黎民與奴隸們的疾苦。
但仙神在上，天數在上，而他自己也出生貴族，他比誰都清楚王公貴族們對于底層的不屑與厭惡，他不敢也沒本事去改變什么。
可是后世呢？這三千年后既然沒有了仙神，甚至沒有了他們自己這些該死的王公貴族，那百姓還苦嗎？
宋天空拱手行禮，挺直腰桿。
“答周公，后世百姓依然皆苦。”
“哎。”姬旦嘆了口氣。“苦了百姓啊。”
他對這個答案早有預料，只是聽到這個看起來仿若人間仙界的二十一世紀，百姓依舊皆苦，他還是忍不住嘆息。
他仰頭望著無邊星辰：“自古以來，黎民們都只是犧牲品，為王侯將相們鋪路，史筆悠悠，何曾有人書過他們的姓名？”
“行軍打仗時強征他們的子孫，收割他們果腹的糧食，但不管勝或是敗卻不能讓百姓們有半點好處。”
“建城修路時，剝奪他們的勞力，多少建筑下面只得白骨森森。”
“哎。”姬旦又嘆了口氣，眼里滿是苦澀與失落，既然連仿佛天堂的二十一世紀，百姓都皆苦，那自己又不用指望去改變什么了，或許這便是父侯常說的天數吧。
宋天空靜靜的聽著姬旦的感慨，半天沒有說話。
許久才開口道
“望西都，意踟躕。”
“傷心秦漢經行處。”
“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姬旦看了宋天空一眼，嘴里道：“這是后世的詩嗎？寫得不錯。”
宋天空語氣平緩不帶有一絲感情，隨手拿了一個桌上洗過的蘋果遞給姬旦道：“后世百姓雖然皆苦，但不愁衣食，不畏酷暑寒冬，食可盡享海味山珍餐餐有肉，可盡飲瓊釀佳液戶戶不缺。”
一邊說著，宋天空關上窗戶打開了房內的空調，姬旦只覺得一股涼意朝自己卷來，原本的酷暑頓然消于無形。
“周公手中的蘋果，便是后世價格最低，幾乎人人都能吃得起的水果。”
姬旦咬了一口蘋果，很甜，他從來沒有吃過這么好吃的水果：“既然不愁吃穿，那百姓苦在何處？”
宋天空的聲音突然變得激昂起來，抑揚頓挫：“我們后世百姓，苦于落后于人，所以拼命自強不息！”
“苦于過去貧弱困苦，所以奮力強兵建軍！”
“苦于此世求知無涯，所以渴望登天潛海！”
“苦于祖輩受盡凌辱，所以拼命再壯中華！”
“苦于過去番夷欺凌，所以今日龍嘯九州！”
宋天空的眼神不再復之前的玩味，變得剛強而堅定：“周公有問，晚輩不敢答，我們華夏后世百姓便是苦在此處。”
聲音慷鏘有力，堅定激昂。
一聲比一聲氣勢更加高大，一句比一句聲音更加壯闊。
周公忍不住聽得渾身一顫，這便是后世百姓的苦嗎？
他一直以為人生來就只為艱難求生，只為在這該死的世道茍活，衣食住行皆苦。
沒想到古人的苦和今人的苦居然完全不同，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只是......他總感覺宋天空是否有什么話沒說完，半響還是忍不住問道：“后世百姓的苦，真的只有這些嗎？”
宋天空也沒想到姬旦觀察力如此靈敏，自己只是在說完之后隱約嘆了口氣便被發現了：“當然不止這些。”
“還有什么。”
“富者田連阡陌，窮者無立錐之地。”
“此話何解？”
“不能說。”
這是宋天空第一次拒絕回答周公的問題，姬旦也察覺到了什么，沒有再糾結這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