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易猛地睜開了眼睛。
只是,他并沒有第一時間從床上起來,而是先伸開手掌,放在眼前仔細看了很久。
然后,云易深深地呼吸了幾口,接著從床上仰身而起,走進了漱洗室,站在洗漱臺前,望著鏡子中的自己。
鏡子內,是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
這是一張十七八歲少年的臉,少年的容貌算不上如何出彩,只能算是清秀而已,不過一雙眼睛卻長得極漂亮,黑白分明,湛然有神,眼尾輕輕朝兩鬢挑去,卻是男子相貌中品相極佳的一對丹鳳眼。
“奪舍嗎?”
少年的口中低低自語了一聲,這是他能夠想到的第一種可能,不過少年很快就否認了自己的想法。
按照門中那些典籍的記載,所謂的奪舍,是元嬰期以上的修行者,才有可能施展的玄妙神通,而且奪他人之舍,必須要將被奪之人的靈魂完全毀滅,絕不可以立下一絲半毫,否則會留下極大的隱患,不知什么時候就會變成大禍,甚至連對方靈魂中的那些記憶都最好不要去接觸,因為一旦接觸,這些記憶最后都可能成為你揮之不去的心魔,以后境界越高,麻煩越大。
而少年此時的情況,卻極為古怪。
在他的靈魂中,有榮嘉的所有記憶,也有這具身體原先的主人,那位名叫云易的少年的所有記憶。
這兩種記憶并不是涇渭分明的,而是混合揉雜在一起,仿佛他天生就曾經擁有兩段完全不同的人生。
更特別的是,因為不同的人生經歷而產生的不同的性格,牽掛的人,喜歡的事,這些情感也在他的身上水乳交融。
比如榮嘉對于自己師父。
比如少年云易對于自己的母親。
正因為如此,此時明明身處如此古怪荒謬的情景中,他的情緒卻沒有太多的驚慌失措,既因為榮嘉見慣生死的處驚不變,也有這少年天生的某種冷靜自持的原因,更因為兩人都覺得自己并沒有失去一些什么,而只是多了一些什么。
最重要的是,兩人都是修行者,對于靈魂出竅這種事情,并不是完全難以接受的。
少年打開了水龍頭,掬了一捧冷水潑在了自己的臉上,讓自己的頭腦變得更冷靜一些。
然后他就看見自己左手手腕上,套著一個青翠欲滴的青色玉鐲。
少年望著鏡子中的青色玉鐲,這枚玉鐲和以前相比,色澤透亮了許多,如果你仔細看,還能看到似乎有一縷青色的光華在里面緩緩旋轉流動,而玉鐲上雕刻的那只畢方鳥,也隱隱多了許多生氣,仿佛隨時會從玉鐲上振翅飛出。
現在這種古怪的情景,自然應該是這枚神秘的玉鐲造成的。
他清楚地記得自己在那場大爆炸中,肉身化為了天地間最微小的顆粒,而靈魂卻被這枚玉鐲吸了進去,等他再度睜開眼睛時,卻已經來到了這名陌生的少年的軀殼中。
少年抬起右手,握住青色玉鐲往外拉了拉,青色玉鐲紋絲不動,這點倒是還和以前一樣。
他沉默了一會,接著往后退了一步,就這么坐在了抽水馬桶的蓋子上,一雙手臂撐在了膝蓋上,凝視著地面,開始梳理起腦海中那部分新的記憶。
“原來,大毀滅前的世界,是這樣的……真是美麗啊……”
“現在……已經是一百年后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