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過去,天色漸明。早先換下去的那一撥差役出來換班了,連閽大人也跟著來到面前。坐在石墩上的戌甲抬頭看著面有倦色的閽大人,心知必定夜里沒怎么休息,便說道:“此時天色尚早,墻外的百姓估計還不會鬧起來,大人該回衙門里再瞇上一會兒。等天全亮了,怕是就沒機會再休息了。”
閽大人側過臉去,看了看那堆滿了大物件的院門。嘆了口氣,轉過臉對戌甲說道:“眼下這情勢,下官哪里來的心思去休息?”
說完,閽大人在戌甲身旁也尋了個石墩坐下,繼續說道:“不瞞上仙,昨夜下官是一宿沒睡。只要一閉眼,就會夢到外面那幫子鬧事的刁民破門而入,不是把衙門里里外外砸個稀巴爛,就是一把火給燒了,下官便會立刻被驚醒。不知道史上仙那里今日能否來消息?”
戌甲搖了搖頭,說道:“我哪里知道史師兄幾時能來。況且,夜里思量了一番,總覺著這次從開始生亂到一直持續至現在,頗有些蹊蹺之處。史師兄縱然上山講明了情況,也難保不會生出什么事端來。”
聽到戌甲的話,閽大人唉聲嘆氣地說道:“早知今日之亂,當初就該聽勸,調往別處安心當個閑官。費盡心思留在了任上,想著還能再進一步,誰能料到竟碰上了今日之亂。不但仕途保不住,怕是還會被推出去平息眾怒,吃上好一頓罪。”
戌甲也無甚言語可安慰的,便換個話題,問道:“大人,賬冊之類的可處理好了?”
閽大人點了點頭,答道:“賬冊都揀選了出來,捆了幾大包裹,其余要緊的文書都已焚毀。另外,也跟差役們說清楚了,一旦外面的刁民攻了進來,所有人放下刀兵立即投降,切勿生事。”
戌甲皺了一下眉頭,問道:“大人既說是所有人,莫非沒說出到時我等五人帶幾位大人先行離開的計劃?”
閽大人略有些難色,答道:“上仙,若是把這計劃給說了,怕是會亂了下面的心,差役們便無意再死守下去了。”
戌甲心中不喜閽大人之言,可目下卻只能如此。差役們的心要是亂了,那保不齊會出什么紕漏。只是棋盤上棄掉幾子不過是隨手而為,可果真要把這些活生生的差役給當做棄卒了,到時戌甲心中必然有百般滋味。
片刻無語之后,戌甲又問道:“既然大人無心休息,不如來講講外面百姓為何會在昨日清晨突然發難?”
閽大人想了一會兒,答道:“到底是何原因,下官實在是猜不出來。可有一點,下官卻是覺著很有可能。”
戌甲問是何可能,閽大人答道:“先發制人。”
聽見這四個字,戌甲心中忽地一亮,似是想明白了些什么,卻又不甚明白,連忙問道:“何謂先發制人,還請大人說透徹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