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戌甲插話道:“比起這跑單的營生,尋常產業的飯更加難吃。日日黑白顛倒,輪軸地干,且不說掙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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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幾個錢,身子不好的人用不了幾年就垮了,活不過五十的并不鮮見。如他這般跑單的,若是覺著身子吃不消或是有要事纏身,可以少接甚至不接單子,不過是少掙幾日的錢罷了。可產業里的人身子吃不消了也得干,肚里要生娃了也不能離,硬要休息或是離開的就整月地扣工錢,而后趕出產業。兩相比較,這口跑單的飯倒真是好吃些。”
這人朝戌甲拱了拱手,說道:“這位說得極是,我便是在幾處產業里干了好些年,覺著有些吃不消了,加上見到過下工之后死于夢中的工友,這才來干跑單的營生。”
收拾好桌面,這人站起身來,又朝二人拜謝。戌甲扶住這人,看著他懷中已有些凹痕的頭盔,說道:“回去之后,弄個結實些的頭盔戴,下次再有事了,興許能救命。”
這人低頭看了看頭盔,自嘲般地說道:“不怕二位笑話,以前曾找人算過命,說我終有一日,將藍冕冠首,黃袍加身。瞧我這頭盔,再瞧我這身衣,還真沒說錯。唉,這日子過得……。哪天真要是救不回命了,于我自己而言,倒未必不是件好事,只是舍不下父母與妻兒。”
最后再朝二人一拜,這人便拎著碗筷雜物,有些蹣跚地離去了。目送遠去之后,二人重新坐下,皆不言語。沉默了好一陣子,戌甲才開口問道:“眼下再去哪里逛?”
鄔憂起身走到旁邊一處干凈草地并躺下,枕臂望著天,說道:“哪兒也不去了,就在這里躺著,等天黑了再說,夜市自是另有一番景象。”
戌甲也索性翹腿躺在樹下的石沿上,周圍亦有些人如二人這般躺著。只不過,有些自帶了草席,身旁放著水瓶,甚至捆了箱包,一旁還擺著大小不一的紅桶。戌甲也不是頭一回見到這種場景,當初還在學堂時,回回下山辦差都能見到。那時候,還會時不時碰上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小孩子,猛地撲通一下跪倒在面前,拉著戌甲的衣角賣些根本不值那個價的東西。想是憐憫夾雜著好奇,戌甲還真就買過兩次。付了錢之后,戌甲會偷偷跟上去,兩次到了最后,都發現小孩子拿著錢悄悄進了一處無人的角落,將錢交給等候在那里的人,且僅從眼神便可看出,那絕非小孩子的父母,想來多半是拐騙之人。奪過小孩子手中的錢后,等候著的人又會手指一處,小孩子便循著方向又去扯住行人衣角,賣那些東西。
戌甲不是沒生出沖動,想去揍一頓那拐騙奪錢的人。可轉念一想,真把人給揍跑了,小孩子回來后沒人領著,官府又不管,到頭來能去哪里?就算小孩子記得路,獨自摸了回去,只要戌甲沒取了奪錢人的性命,那小孩子仍就是個打不敢還手、罵不敢還口的出氣筒,還得吃更多苦頭。最終想明白了這點,戌甲只得最后再遠遠看幾眼那跪倒在人前的小孩子,無力地搖了搖頭,深嘆幾口氣,轉身離去了。好在山上終究多少有幾個仙人看不過眼,便強壓下差事,在山下掃蕩了幾遍。到如今,至少明面上是再未聽說過此等人事出現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