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草廟前,才看清是座地方很大的土地廟。
只是土地公泥像已碎,供桌香爐也無,顯得極其殘破,四面墻壁皆漏風。
好在屋頂還完好,雖不能完全遮風,總算能擋雨。
讓宮無后眉頭大皺的是,破廟中竟然已經有二十幾人圍著三堆篝火烤火。
數十頭馱馬和駱駝被栓在門外,可見應該是往西方去的行商。
馬車靜靜停在廟門前。
宮無后和玉刀衛打量草廟時,廟內的人也在打量著他們。
一名面色蠟黃的馬臉中年人在玉刀衛和山字浮屠戰傀身上掃了一眼,頓時面色微變,轉頭朝旁邊那堆篝火的同伴喊道:“馬老三,你們過來和兄弟們擠擠,給外面的朋友讓塊地方。”
三堆篝火,其中兩堆在草廟左邊。
右邊那堆旁的七八人聽到領隊發話,分散擠到左邊去后,草廟右邊便空了出來。
“多謝了!”
宮無后走進廟門,用尖細的聲音朝馬臉中年男人拱手道謝。
“客氣,都是大唐人,出門在外互相幫協乃是應當。”馬臉中年人起身回了一禮。
宮無后輕輕點頭,不再多言。
與此同時,玉刀衛和蝶簪衛已經在右邊空地上打掃整理。
先是玉刀衛將碎石雜草都掃到一邊,鋪上一層硬牛皮。
接著兩名蝶簪衛宮女再鋪上一層柔軟雪白的狐皮和鹿皮地毯。
然后……
輕紗蒙面的邀月和憐星才扶著李承乾走進來,盤腿坐下。
對面眾人從頭看到尾,無不暗自咋舌,嘖嘖稱奇。
這哪像是在外趕路?
大戶人家春游踏青也不過如此吧。
“宋大當頭,這是什么人啊,看起來非富即貴。”
馬臉中年人身旁,一個膝上橫刀的高瘦刀客目光望著幾名蝶簪衛曼妙的身姿,不禁舔了舔嘴唇。
馬臉大當頭還未開口,旁邊另一個身穿儒衫的年輕人便面無表情道:“你想找死自己一個人去,別拉上我們。”
高瘦刀客聞言眼中的狠厲之色一閃即逝,但也沒有再說什么。
年輕人乃是大唐五姓七望中太原王家的子弟,雖然只是旁門庶出,但頂著王家的名號,就足以讓他們這些江湖草莽為之忌憚了。
片刻后,草廟漸漸歸于平靜,兩撥人各占一邊,互不相擾。
姓宋的馬臉大當頭張開雙手烤火的同時笑道:“道衡公子,此番若從大食國平安歸來,你日后有何打算?”
身穿儒衫的王道衡云淡風輕一笑:“賺的錢先把以前為了讀書修行借的外債還上,再買幾十畝地,娶個婆姨,耕讀傳家,也就一輩子了。”
他雖出身太原王家,卻只是旁支中的旁支。
到了他這里,父親早逝時便不剩多少家產,母親為了勉力培養他成才,不得不借了不少外債。
原本指著他金榜題名,科場高中當官之后,很快就能還上。
可惜時運不濟,連考了兩次都落榜。
他倒是有元丹三轉的修為,在年輕人中也算高手。
于是就接了這個護送商隊去西域大食國的任務,酬勞豐厚,足夠他一次就解決眼下的困境還有余。
“公子這話就言不由心了,年輕力強,正是開創一番大事業的好時候,怎么就想著混日子了?”
馬臉大當頭沉聲道:“半個月前,太子殿下以安東都護府的名義發榜,號召大唐有志之士去遼東建功立業,公子可知?”
“一首東宮十三首·其五,堪稱千古絕句,早已傳遍半個天下,連當今圣上都贊嘆不已,說太子殿下此詩勝過漢末曹植諸詩,在下自然知道。”
王道衡面露回憶之色,心情激蕩之下,不由吟道:“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遼東三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我輩大唐男兒,理應如此,生當擎天柱,功成名就萬戶侯!”
話音落下,草廟內忽然陷入沉寂。
圍在篝火旁的商隊十幾名護衛,都不禁流露出心馳神往之意。
戰場封侯,哪個好男兒不想?
倒是草廟右邊,一眾玉刀衛神情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