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國朝早有成例。黃冊統計事關國家大計,一旦開始,除非有極特殊的情況,進島人員不得離島。”
“哎……那孤再問,他們在島上要如此辛苦多久?”
“這個,殿下,確實沒有定數的。”
“什么叫沒有定數?哦,對了,孤記得最近一次新造黃冊,是在萬歷三十年,也就是五年前。怎么現在還有監生在島上做事?這都快五年了啊!再有五年,新的黃冊又要入庫了!”
看到朱由棟已經要暴走,張士佩干脆的跪了下來:“臣就此事有詳情奏上。”
“起來講!”
“謝殿下。殿下,國朝開國之初,定都于南京。那個時候,南京國子監有監生一千五到數千不等。后來成祖遷都北京,南京國子監雖然保留,但監生數量已經不足八百。洪武時,國朝新立,黃冊雖多,但較之今日,卻是不足七成。而如今這萬歷朝,每年新造黃冊數量越來越多不說,歷年來所造黃冊均需定期翻曬,維護……總之,做事的人越來越少,需要做的事情卻越來越多。故而,洪武朝時,新造黃冊入庫,復核、驗校的時間一般不超過三月。而現在的時間卻是難以確定,臣聽聞,在正德年間的新造黃冊入庫,整整花了八年時間才完成驗校。”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后,張士佩再道:“臣忝為南京戶部尚書,身上職責之一便是管理黃冊這一天下根本。如何不知道這些監生的辛苦。事實上,便是洪武朝時,監生們只需在島上工作三月。一樣有累死、病死之人。臣還記得昔年洪武朝時的戶部尚書郁新上奏太祖曰:‘后湖監生,患病者十有七八,病亡者百中一二。’至于臣接任此職后,深感監生們在島上太過辛苦,已經冒著極大的風險改了規矩:監生們分為兩班。每班負責一個布政司的黃冊。審核完之后,這一班監生就可下島修養。然后換另一班監生上島做另一個布政司的黃冊。如此輪流,監生們辛苦是辛苦了一點,但至少病死、累死的是沒有了。至于說到監生們的御寒衣物,這個,國朝成例在此,臣也沒有辦法啊。”
聽完張士佩的解釋,朱由棟嘴角抽了抽:這個老家伙說的全是廢話。老子穿越前看過這方面的書籍可是太多的,知道的可不一定比你這現任的管理者少!
洪武年間,大明首都在南京。而且由于那時候科舉制度不完善,所以通過國子監出仕是主流。因此,那時候的國子監,聚集了整個社會的精英。加上那時候新朝初立,國子監的學生們充滿了熱情和朝氣,因而工作效率極高。十萬冊黃冊,一千多國子監生齊齊動手,三個月內漂漂亮亮的完成審核、入庫。
到了現在,科舉入仕才是主流。北京國子監都成了冷門,更遑論南京國子監了。
現在的南京國子監里的監生,大致分為三類人:其一,貢生。這是由江南各省推薦入學的學生。這一類學生的共性是:功課不錯,普遍家貧。在考上舉人、進士前,必須仰仗國子監每月發放的糧食過活。這一類監生,是對國子監的各項安排依從度最好的。也是黃冊清點的主力。
其二,捐生。顧名思義,拿錢就入校。這一類學生就是來混的,對于上島清查黃冊這事,這些大爺都是一句話:老子不念了行不行?
其三,舉監生。這些人已經獲得舉人資格,但為了考中進士,遂進入國子監打磨文章。這些家伙的依從性介于前兩者之間。
所以,真正做事的,都是窮學生。窮學生本來就窮了,國家還如此的吝嗇……
作為穿越者,朱由棟深信:一個工作人員,工作時心里的愉悅感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他的工作細致程度。而現在這些監生的工作態度是什么?不問可知!
這些人的工作,是在維護國家的根本啊!維護者的態度都爛完了,那國家的根本還能不出問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