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老夫接著講。吳大夫去賄賂了甲首和里長,說我名下的土地實在太多了,要承擔的賦稅也很重,你們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這拿了別人銀錢的里長就大筆一揮,把吳大夫名下的五十畝田,分別記錄在了五十戶貧困少地人家的頭上。這種操作,叫做活灑,或者飛灑。嗯?小公子舉手可是有問題?”
“老先生。”李純忠怯生生的問道:“別人的田到了我的頭上,豈不是收益他拿,賦稅我交?那五十戶貧戶就答應?”
“哈哈哈,怎么會不答應呢?那五十戶都是貧戶嘛!根本念不起書,也不識字,怎么看的懂里長那里文書的變化?至于來年收稅的時候,這五十戶肯定能感覺到比去年多收了一些。但一方面我朝每年的田賦其實并不多,一畝田賦的增加這五十戶可以承受。另一方面是,我朝很喜歡各種臨時加派,百姓們也習以為常。到時候若是這五十戶有疑問,里長完全可以說,朝廷又加派了嘛。”
“可惡!居然為了自己的私利,殘害百姓不說,還拿朝廷去背負惡名。”
“誒,這位小將軍不要生氣,老夫才剛剛開了個頭呢。”按住劉招孫后,陸鳳儀風輕云淡的講了下去:“這吳大夫不是有兩百畝地么?這才轉移了五十畝的負擔出去怎么行?老子給了你里長五兩銀子呢,你得繼續給我想辦法減免賦稅。于是,里長又想了一個辦法:過去十年里,本里有四家人全家死絕了。然后里長就把剩下一百五十畝里的四十畝轉移到這四家絕戶的名下。這個,這四家人都死絕了,名下的地自然成了荒地。那就不用交稅了。這種方法,叫做死寄。”
看著已經陷入沉寂的眾人,陸鳳儀雖然心情沉重,但為了讓朱由棟真正的搞清楚基層的狀況,還是說了下去:“我朝里甲制規定,每里一百一十戶為正戶,正戶之外,那些老弱孤寡,分別掛靠在每一里。這個叫畸零帶管。這種人家,因為勞力缺乏,太祖說過是不用繳稅的。然后里長就讓吳大夫指使其小兒子,帶了十畝田地,掛靠在本里的一個只剩下一個老頭的戶頭上。這種方法,叫做花分子戶。
于是,整整一百畝地,吳大夫都不用繳納賦稅了。再然后,如果吳大夫還想把剩下的一百畝土地免稅,那就不是里長能夠辦得下來的了。于是,在里長的介紹下,他見到了本縣戶房的主事。拿出二十兩銀子行賄后,這位主事終于答應出手幫忙。
說到這里老夫我要先跟諸位說明一下,我朝允許土地買賣,如果是兩人私下買賣,簽的契約叫‘白契’。‘白契’官府是不認的。只有把這個契約交給縣衙,蓋章之后才會生效。生效的叫做‘紅契’。
這位主事告訴吳大夫,你不是剛從劉將軍那里買了十畝地么?你們先簽白契,不要來辦手續。這樣衙門里面沒有記錄,黃冊和魚鱗圖冊也不會改。如此,這十畝地的收益是你的,但賦稅還是劉將軍交。這種手段,叫做‘全不過割’。”
“豈有此理!我是傻的么?我都慘到要賣地了,還要替他繳納賦稅?”
“哎,劉將軍你剛才自己都說已經慘到賣地了,看來家里已經是不行了。而這位吳大夫可是有兩百畝水田啊,家里錢一定不少。到時候雇傭幾個壯漢到你家門口來一站,你要如何?不服啊?打到你服為止!”
“這,這官府都不管么?哎,我怎么這么傻。官府不都被他賄賂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