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過年的,我們初家又不是那種苛刻的主家,就是長駐院外的長工們,也是要放回家過年的。”
“你若是有心,在過了正月十五之后,再來外院報道。”
“那時,不用多說,帶著賬房給你開的憑條,去找管工的管事就是。”
“現在呢,你快回去吧,我們初家……可不想要光吃飯卻干不了活的工人呢。”
說的邵滿囤下意識的就瞅瞅自己消瘦的身板兒,有些赧然的扯了扯衣角,從地上爬起來,同手同腳的從初家的內廳退了出去。
一旁一同離開的大管事只將他送到了外廳的門邊兒,就有一個看起來稍年輕些的中年人,迎了過來。
他們二人三兩句的將話交接明白了,邵家的滿囤就被這位新接手的管事給帶到了另一側的回廊后邊。
廊后那里有一溜的房門,密密挨著。
每一間的房門都呈半開的狀態。
被管事帶著往前走的邵滿囤,在一間房前站好,往里一瞅就見里邊放了一條比尋常案子還要長上一截的案幾。
案幾上筆墨紙硯備的齊全,一把厚實的算盤,正擺在當間。
算盤另一側,碼放了一摞紅封,案幾的后頭,排了一張條凳,不帶椅背的那種。
條凳的上邊坐的是一位穿著長褂的先生,他腦后的頭發有些長,半披在肩膀上面。有些翹起來的發尾,隨著這先生噼里啪啦的撥弄算盤,跟著一顫一顫的抖動。
待到領路管事將邵滿囤拿出來借據,房契,用工憑條都遞過去的時候。
這先生很是詫異的瞅瞅手中的東西,扶起快要掉到鼻尖兒上的厚瓶底兒,貼在眼旁,仔細的瞅了瞅就站在院里直冒傻氣的小子,說了一句:“難怪……”
隨后就將這一疊兒東西放在一旁,先把那張邵家短工用工的憑據給寫了。
可憐啊!
面前的小子只進了一趟初家的院子,就將所有的身家給折了個干干凈凈。
若是不把這上工的文書給寫好了,怕是過了年之后,他們這村子里又要多一戶死絕的人家了。
用工文書樣式很簡單。
賬房不過寥寥幾筆,就將邵滿囤他爹的名字給改了。
后再將紙條上的墨跡吹干,就朝著站在院里連姿勢都不敢換的邵滿囤招了招手。
“那小子,你過來按個手印吧。”
賬房特意指了指算盤前那盒開了蓋的印泥,讓農家少年將大拇指依指示按進了瓷托盤內。
“這里是上工的日子,正……月……十……六,對也就是元宵節后。”
“你那天起早一些,免得派工的人將輕生的活都發了出去。”
“手印要按在這里,對,你一份兒,主家一份兒。”
“到時候,帶著這份兒文書,遞給派活的管事就行。”
賬房先生說的很清楚。
邵滿囤的眼睛卻是只盯在對方指著的那幾個代表著日子的字兒上。
“正,月,十,六……好的,先生,俺知道了!”
接過了憑證的邵滿囤沒敢多留,給賬房和管事的各自鞠了個躬,就順著剛才來的路,又返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