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個返回的工人中,有被人架走的鄧明恩,那救了鄧明恩的蘇樹偉,反倒是因為后背的槍擊灼傷被人緊急的送往了醫院。
至于鄧明恩為什么還會再回到這個悲慘的現場,他大概是跟那些有熟人在其中的工人們一樣的想法,想要看看他們的朋友或是親眷是否還活著,去想著最起碼要將他們的尸體放置在一個可以妥善安置的地方。
于是他們稀稀拉拉的來了,有些人哭著,有些人卻是木然。
僅僅八具尸體,所尋的目標也變得分外的明顯。
回歸的人一邊抬著死去的人一邊哭泣,他們離開時,看著日本紡織廠的目光是那么的憤怒與仇恨。
可就算是他們的怒火化成實質,卻也依然對坐在內里的張宗昌產生任何實質性的傷害。
對于這些人來說,仿佛死也就是白死了一樣。
跟在這一群哀鳴著哭泣的人身后的鄧明恩,在那片鮮血浸染成為了紅褐色的沙土地中站了許久。
久到他看到內里的屬于張宗昌的部隊又從原路返回,就好像什么都不曾發生一般的帶著敲詐過來的金錢堂而皇之的遠去,甚至連一個眼神都不多分給他這個瘦弱的文人。
這一切的一切都讓鄧明恩出離的憤怒。
因為他看到了那些扛著自己的親朋離開的工人們看著他的那種眼神。
那種眼神之中再也沒有了原本的親近,敬佩以及無所畏懼的支持與信任,他們剩下的只是深深的梳理以及如同認命一般的放棄。
鄧明恩覺得,今天過后,這六家日本紡織廠內的工人的罷工再也組織不起來了。
最起碼在張宗昌存在的山東之中,怕是再也無法見到為了自身利益而勇敢抗爭的工人們了。
畢竟,只有一腔熱血,只能講講道理的工會成員,是無法跟張宗昌抗衡的。
以往的將上層逼迫出來從而平等的交易互換的可能,從今天起將歸乎為零。
而他們的黨在青城所做的那么多的工作,只因為這一排子彈就化為烏有。
這怎么能讓他鄧明恩甘心,這世道如何能讓這樣的人橫行!!
一直站在這里的鄧明恩將自己的拳頭捏的愈發的用力,然后用誰都聽不到的聲音在心中與自己說:“敵人再強大,也總有他的弱點。”
“失道寡助,毫無禮義廉恥的張宗昌是山東人種的異類。”
“待到那些人真正的無法忍受他的時候,就是我們報仇的最好時機!”
“現在能夠對付他的只有輿論,還有更加強大的軍事武裝力量。”
“是誰?北方的張作霖,南方的革命軍?對!國民革命軍,他們才是有可能擊潰并絕對不會將其吸納進去的武裝力量。”
“我可以找尋朋友求助!對!找南方!”
想到這里的鄧明恩再一次的振作了起來,他拖動著因為長時間站著而僵直的雙腿,用盡全力往城內趕去。
這件事兒的后續還有許許多多的事兒等著他去處理呢。
八名無辜遇難的工人,不能就如此毫無聲息的死去。
他要寫出來,記錄下來,要讓所有人知道,張宗昌到底是一個什么玩意兒!!
飛奔著的鄧明恩跑了許久許久。
當他趕回到報社的時候,早已經是燈火初上之時。
只是輕傷的蘇樹偉已經在醫院安置了下來,醫生對他的灼傷做了簡單的處理之后,待到三日的觀察期一過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而這個時候的鄧明恩要先在工會中發起一次內部的募捐。
所為的就是給這八個死亡的人員的家屬,一點有助于生存的安家費用。
再如何他們都有不可推脫的責任。
說再多也沒有拿出實質的東西去幫助這幾名工人的家眷更來的實在的事情了。
至于再輿論方面,甚至都無需鄧明恩親自撰稿,與鄧明恩一同經歷過這件事兒的工會的組織者們,早在大家四散的時候,就奔往城內寫出了討伐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