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晏如只聽得一句,“婢子定將那小郎君帶回來”就見那十三四歲的女孩腳底生風,跑的飛快。
馬房的管事如握燙手山芋似的,抖了抖,戰戰兢兢的看向裴晏如,躬身行禮,“大姑娘安好。”
裴晏如眸光微閃,略頷首,“楊伯。”
也不怪明惜和楊伯懼她,曾幾何時,她與宋府千金出游之時,府里一名丫鬟沏茶之時不小心燙到宋府千金,惹惱了那千金,向她提議將丫鬟雙手縛住綁在馬車后,一路將人拖回府,小懲大戒。
彼時她憂心恐得罪了宋府,便沒敢拒絕。
殊不知那丫鬟早先得了咳疾,經不起此等折磨,半道上便沒了氣。
自那之后,宋府千金將責任一應推到她身上,她有口難言,自此在京中落下了苛待奴仆的惡名。
連帶著府內的丫鬟婆子也聽信了人言,畏懼她仿若她是何等洪水猛獸。
裴晏如輕嘆了口氣,現在算算,她回來的時間正是這件事發生不久,府里人怕她的緊也無可厚非。
她輕提裙擺,跨過門檻。
堂前的梨樹正開的好,雪白的花嵌在烏黑的樹枝之間,銀星點點。
府內寂靜,一名灑掃的丫鬟見著堂前的裴晏如,小臉發白著上前行禮,“大姑娘安好。”
“祖母還有其他幾位姑娘呢?”裴晏如溫和著問。
那小丫鬟額上冒出汗,眼底閃過些許不甘但不敢表現,只諾諾的回道,“回大姑娘的話,老夫人正在房中休息,二姑娘出門在外尚未歸,三姑娘在書房看書,四姑娘也在房中。”
裴晏如認出這丫鬟正是死去丫鬟平日里交好的姐妹,名喚明心,心下了然,摸了摸女孩的頭,只道,“你且先忙著,明悠一事,我自有安排,斷不會委屈了她。”
話落,裴晏如抬腿朝安寧堂走。
明心垂著眉眼,直到看不見那淺藍色裙擺之時才敢抬頭,小手忍不住摸了摸被大姑娘摸過的頭發。
溫暖的觸感似乎帶著安撫人心的魔力,滿腔的怨懟被壓下了些許。
明心凝視著裴晏如離開的方向,藏在袖子里的斷刃割破了手掌,濕濡刺痛的感覺讓她清醒了些,卻更加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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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寧堂外。
裴晏如在嗅到院中彌漫著的濃重的藥味之時頓住了腳步,眼眶微熱。
祖母羅氏,與過世的祖父一樣,戎馬一生,給裴府掙下將軍府的名號,如今纏綿病榻,茍延殘喘。
卻依舊被新帝視為眼中釘,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當真是薄涼不過帝王家。
門口服侍的婆子見著她,面上一喜,連忙提裙往內屋走,“老夫人,大姑娘回來啦!”
很快,一道蒼老卻有力的聲音傳來,“是泠姐兒回來了?快到我跟前瞧瞧。”
裴晏如顧不得細思,忙踏進屋,在屋外便覺得藥氣重,進了屋方覺藥味更甚。
她越過屏風,目光落在床榻之上的蒼老容顏時,蘊在眼眶里的淚禁不住落下,快走幾步,握住老人瘦的只剩皮包骨的手,“祖母,我回來了。”
“哎哎,回來了就好,這趟出門苦了你了。”羅氏忙用絲絹擦去女孩不斷落下的淚珠,心疼極了。
她的泠姐兒雖性子懦弱了些,但在尋常人面前卻鮮少落淚,此次怕是受了大委屈了。
“祖母莫忙,孫女兒沒事。”
裴晏如接過手絹,將淚水盡數擦凈,眼底只剩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