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就是這里。”小漁船上跳下一人,正是丁小幺。
客船板上陸續出現趙獵、馬南淳、施揚等人身影。
趙獵游目四顧,但見厓山、湯瓶兩山亙海,形如門戶,壯闊南海,入戶成湖(銀洲湖),浪濤拍岸,山如砥柱,不僅贊嘆:“果然形勝之地。”
馬南淳點點頭,又搖搖頭,嘆息:“可惜,付之一炬了。”
厓山是宋最后行朝所在,山上原修筑著皇宮、軍營、糧倉、兵甲庫等大量建筑物。不過在決戰前夕,被決心破釜沉舟的張世杰一聲令下盡數焚毀。
當然,焚是焚了,也確實燒成了一片白地,但多多少少也有少量漏網之魚。并且有部分軍營是石屋,屋里陳設燒光了,但石屋保存下來。在厓山西南面有一個不易發現的礁石灣,可以停靠船只,并能順著洞穴里一條窄道進入后山。由此出入,不為外人所知。
趙獵留下施揚看守船只、俘虜,其余人順洞穴上山。一路走一路勘查,很是滿意。厓山雖然不大,但地勢陡峭,地形頗險,而山頂又較平緩,利于大興土木,行朝建于此不是沒有理由的。由于之前有十余萬宋人生活,遺存下大量基本設施,比如水井、石階路徑、平整地基、石板路、排水溝等等,這些都是燒不毀的。而有這些基本設施,重建起來事半功倍。
這會趙獵也沒想過重建,左右不過十余人,臨時歇腳,就當是一行動據點,隨便拾巴拾巴,完事走人,沒必要大費周折。
水手雜役多是征發的漁民,在元軍大營里幾乎是五等人的地位,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苦。趙獵原本打算留為己用,但詢問之下,幾乎沒人愿留下。原因無它,漁民們多有親朋被質押在元軍大營,日子再難,好歹還是一家團聚。這要是半途走人,且不說韃子會如何對待家人,就是自己那關也過不去啊!
“我知道你們放不下家人,但這可能是你們唯一的機會,重獲新生的機會,你們真要放棄么?”趙獵現在很缺人手,他確實需要補充,但更讓他揪心的是這些人的命運。明明有一個跳出火坑的機會,卻因為種種原因不得不放棄,令人扼腕。
底下一陣沉默,水手雜役們面面相覷,終究還是沒人開口。
趙獵搖搖頭,正要轉身,突然一個沙啞而遲疑的聲音傳來:“俺、俺這樣的要不?”
趙獵頓住,循聲看去,看到了一張臉。這張臉很平常,屬丟到人堆里找不見那種,但一道從額頭到左臉頰的長長疤痕破壞了那種尋常,使他變得異常猙獰。實際上這人滿臉及脖子、雙臂等裸露部分都有明顯的鞭笞傷痕,只是臉上那道疤痕太刺目,別的傷痕倒顯得無足輕重了。然而這還不是最駭人的,真正令人震憾的是——他左眼皮及眼珠子都爛了,明顯是被那一鞭抽瞎的。
瞎子能要?
施揚、丁小幺都是一臉嫌棄。兩個女孩眼里都帶著憐憫,暗暗搖頭。馬南淳負手立于舟前,淡淡一掃再不多看。
趙獵以拳擊掌:“好,要了!”
啊!諸人皆驚。
馬南淳皺眉,施揚瞠目:“這、這也能要?”
趙獵沒回答,只問那渺目漢子:“叫什么?貴庚?”
“俺叫王平安,貴、貴什么?”
“就是問你多大年紀。”
“俺三十七了。對了……”王平安遲疑一下,粗聲問,“跟你干,是不是能使昨夜那種能噴火的鐵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