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寺廟的正殿,不是大雄寶殿就是天王殿,永濟寺也不例外。只是囿于寺廟本身不大,這正殿自然也大不到哪去。不過,坐十個人,綽綽有余了。
此刻,寶相莊嚴的彌勒佛下,一群身著新附軍服飾的賊人正三三兩兩或斜坐或歪躺,飲酒吃肉,不亦樂乎。滿地的雞骨鴨爪、飯粒餅渣、碎碗破壇、甚至還有溲溺殘留,將一個佛門清凈地攪得烏煙瘴氣。
佛像正下方的賊人頭目陳海,推開一賊遞來的酒碗,順手扔掉吃了大半的雞腿,拍拍掌,道:“好了,今兒就喝到這,把酒收起來。”
賊人們唉聲嘆氣,不情不愿把酒碗倒扣在酒壇子沿口上。只有一對賊漢明顯喝高了,還在幺五喝六。
陳海二話不說,上前就是一腳——咣!酒碗飛出,砸在墻根碎了一地。
其中一個喝得面紅脖子粗的絡腮胡賊人跳起正要發作,碰上一對冷冷的眼睛,憋了一陣,終究還是低下頭去。
陳海鼻孔哼出一團氣:“那么多弟兄在陳家沖跟叛匪死拼,大掌舵卻讓你們在這吃香喝辣,為的是哪樁?還不是看守好東西!來時也說了,酒可以喝,但只準五分酒意。誰他娘敢喝醉,誤了大掌舵的事,爺活劈了他,扔到后山跟那幫禿驢一塊喂狼!”
眾賊唯唯喏喏。
陳海用刀鞘敲敲酒壇子:“都他娘的打起精神,準備分批值守。”
一賊小心上前問道:“大郞,聽說銀屏山五寨那伙叛匪都被大掌舵跟劉將軍收拾了。這些貨,啥時運回去啊?”
陳海斜眼:“怎么著,想小桃紅了?”
賊人嘿嘿一笑:“這寺里什么都好,有吃有喝,就是少了點樂子……”
眾賊淫笑一片。
陳海一揮手:“方才牛大、許根子帶來消息,大掌舵兩日后親自帶兄弟們把東西運回去。到時大伙都有賞賜,到府城里想怎么樂就怎么樂。”
眾賊哄然大樂,馬屁如潮。
陳海轉身走向后堂,在門前細驗一番后才推門進入,隨后緊緊關上門。他每天都要例行檢點,眾賊都道他做事勤勉,忠心可嘉,卻不知他其實是去玩賞珠寶的——滿滿一屋財寶不能動。要是連看都不能看這心就像貓抓似的,好歹也過個眼癮手癮不是?
看到陳海背影消失,絡腮胡賊人呸了一口:“當年爺跟大掌舵剽掠四海,你小子還在玩泥巴呢!要不是投個好胎,生成大老爺(陳孚)的兒子,何時輪到你發橫?”
跟絡腮胡拼酒的賊人道:“人家就是生得好種啊,入伙不過幾年就是百戶。你跟大掌舵上刀山下火海,腦袋掖褲腰,拼得一身疤,現在還是個牌子頭……”
“直娘賊,不說了!屙尿去。”絡腮胡提著褲子推開大門。
門外巡守的兩賊人正邊罵娘邊啪啪打蚊子,見絡腮胡出來,點頭打個招呼,手里拍打兀自不停。
絡腮胡晃著膀子來到寺院墻根下,邊解褲帶邊習慣性抬頭,驀然瞪大牛眼——一個纖細的人影正蹲在墻頭,手里握著一件泛著銀光的鐵疙瘩對準自家額頭……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