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旁身后,是一眾伙伴,還多了個沉默的楊正。覺遠則帶領著少年們幫忙安頓死里逃生的船工、莊丁。這些人最終能得以生還,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們搶到一條小舢板,而那些跳船的人多半被海浪卷了去。同時被救上來的還有七八個海盜,全被五花大綁捆,弄到船首底艙關押起來。
更多的孩童圍著丁小幺,聽他述說這一天的激戰。這次丁小幺沒有夸大其辭,因為這兩場人數懸殊的戰斗聽在任何人耳里已經夠夸張的了。而從某種程度上說,孩童們也算是兩場戰斗的親歷者,身臨其境的感覺與聽故事完全不一樣。每個孩童都聽得興奮不已,問東問西,當然問得最多的是“啥時咱們才能發槍啊?”
海上落日,晚霞如鱗,長風拂面,碧波萬傾,別有一番景致,可惜身處困境,誰也提不起興致欣賞眼前美景。
“我問了掌舵。”施揚看了一眼船尾處滿身濕透、一臉慶幸的掌舵,“他說船還可以修補一下,只要不是遇到大風浪……嗯,運氣好的話可以駛回最近的碼頭。”
趙獵只問一句:“這沿海還有哪個碼頭不被蒙元占領?”
施揚不吱聲了。
馬南淳也道:“只要我們開船,陳懿定會緊躡其后,就像兩頭捕食的惡狼。一旦我們露出破綻,就會狠狠咬過來。”
王平安發愁了:“那我們不走嗎?可我們耗不過海盜啊。”
丁小伊一向輕易不開口,一開口語出驚人:“討論那么多干嘛,海盜不敢打我們,我們就過去打他們,把他們打跑。”
施揚呲牙:“船都破成這樣了怎么打?萬一再被撞上兩下……”
眾人俱無言,下意識看向海盜船。這都是宋水軍制式戰船,船首裝有鐵鏵,就像一根包鐵的巨大沖城桘,一旦撞過來,那后果……海盜之所以沒這樣做,在之前是為了保住財寶,現在則是忌憚那威力嚇人的炸彈。
一直沉默的楊正突然拍拍施揚肩膀,用手指指那小舢板,比出十五的手勢,意思是可以坐十五人。
施揚明白他的意思,聳聳肩:“不是可以坐多少人的問題,而是……”他也比出一個“十五”的手勢,“我們的槍只能打十五丈,若靠得這么近,恐怕還沒開槍就會被發現。”
沉默中,天色漸暗。
一陣飯菜香與覺遠疲憊的聲音一同傳來:“諸位,吃晚飯了。”
馬南淳長嘆口氣:“希望這一夜,不會那么漫長。”
趙獵握護欄的手倏地一緊:“這一夜,還會更漫長。”
“嗯?”
趙獵目光閃閃:“是的,這一夜會很漫長,無論對于我們還是海盜。”
馬南淳一怔:“賢弟的意思是……”
趙獵握拳重重一擊護欄:“小伊說得對,我們不能坐以待斃,我們要主動出擊。”
“可我們的船損壞不輕,就算海盜投鼠忌器,不敢沖撞,但勉強駛出,失去這片海礁掩護,極易被兩船夾擊,腹背受敵。而且……”馬南淳低聲道,“我們現在玩的是空城計,一旦動真格,極易被拆穿……”
諸人皆知馬南淳說的是雷炮。是的,他們已經沒有這件大殺器了,眼下靠的就是戰略威懾。一旦動真格,被探出虛實,無異于自尋死路。
“我們不乘商船,我們也不需要很多人。”趙獵豎起兩根手指,“只要兩個人。”
“什么……”
趙獵下巴朝丁小伊一點:“我們乘舢板,打冷槍。”